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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频阳寒宅,老病辞兵】

咸阳的霜气比往年更重,连日的阴雨让石板路积着半指深的泥泞,銮驾车轮碾过之时,溅起的泥水混着腐叶气息扑面而来。嬴政掀开车帘,指尖刚触到冰冷的铜扣,就被随行的李斯按住:“王上,频阳已到,王氏府就在前面。”

远处的宅院隐在雾色里,乌木大门未上漆的木纹在潮湿空气中泛着灰黑,门楣 “王氏府” 三字被雨水泡得边角发毛,檐下挂着的避邪桃木牌已裂了道缝。几个老仆正用竹帚清扫阶前的积水,见銮驾到来,慌得竹帚掉在地上,泥水溅脏了青布短衣。嬴政摆摆手免了跪拜,踩着冰凉的石阶跨进门槛,一股浓重的药味立刻裹住了他 —— 比咸阳宫的龙涎香呛人百倍,混着艾草与陈年木味,是衰老与病痛的气息。

“老臣恭迎王上。” 王翦的声音从内堂传来,伴着剧烈的咳嗽,每一声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嬴政循声走去,只见老将军斜倚在铺着粗麻布的榻上,须发皆白如秋霜,颧骨泛着不正常的潮红,身上盖的棉被打了两处补丁,针脚粗疏得像是仓促缝就。旁边的铜炉里燃着廉价的艾草,青烟袅袅缠着他枯瘦的手腕,那手腕上还留着一道深疤,是当年伐赵时被赵将李牧的亲兵所伤。

“将军病势如何?” 嬴政在榻边的梓木凳上坐下,目光扫过案上的陶碗 —— 里面只剩半碗黑褐色的药渣,边缘还沾着未刮净的沉渣,显是煎煮多次的老药。

王翦咳得更厉害了,侍女连忙递上麻布帕子。他捂着嘴喘了半晌,才缓缓道:“老臣不中用了,夜夜咳得不能安睡,连穿衣都要旁人伺候。前日王贲派人送家书,说魏地已平,老臣本该上表庆贺,可这身子……” 他摇摇头,枯手抚过膝盖上的棉絮褶皱,“怕是连朝堂的石阶都迈不上去了。”

嬴政指尖摩挲着腰间佩剑的剑首,那是吕不韦监造的 “定秦剑”,剑首镶嵌的绿松石在昏暗里泛着幽光,边缘还留着早年磨砺的痕迹。“李信败于汝阴,二十万甲士葬身水泽,项燕已挥师西向。” 他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郁,掌心因用力而泛白,“寡人今日来,是请将军再披甲胄。”

王翦的咳嗽突然停了。他掀开棉被坐起身,动作虽缓,眼神却陡然清明如寒潭:“王上忘了?前日朝堂议伐楚,老臣说过,非六十万大军不可。李将军说二十万足矣,王上信了他。”

“是寡人错了。” 嬴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这三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比割肉还疼。他瞥向案上的青铜灯,灯花噼啪爆响,照得王翦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沟壑,每一道都藏着沙场风霜,“六十万就六十万,寡人给你调兵。关中粮库尚可支撑,河内郡的新麦也将丰收,粮草不愁。”

“老臣病了。” 王翦重新躺下,拉起棉被盖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浑浊却锐利,“六十万是举国之兵,交给一个咳得喘不上气的老头,王上放心吗?楚地水泽纵横,今年雨水又多,比往年足足多了三成,项燕用兵如鬼,惯于借水设伏,老臣怕误了大秦的事。”

屋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窗棂呜呜作响,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纸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斑。嬴政盯着王翦露在外面的手,那只手曾握剑攻破邯郸,曾持符调遣千军,如今却连药碗都端不稳,指节肿大得像是生了骨瘤。他想起少年时见王翦阅兵的模样,银甲白袍,立马横枪,那时的老将军能拉开七石弓,箭术百步穿杨,箭簇能穿透三层甲胄。

“将军要什么,寡人都给。” 嬴政站起身,衣摆扫过案上的药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良田美宅,黄金万两,或是封王封侯,只要将军肯出山。频阳以东的三百亩沃土,寡人可即刻赐给王家。”

王翦笑了,笑声里裹着痰响,像是破旧的风箱在拉扯:“老臣一把年纪,要那些做什么?不如给老臣些上好的艾草,让这咳嗽能轻些。去年贡品里的陈艾就不错,比市井买的药力足。” 他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只有胸口随着呼吸起伏,像是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嬴政站在榻前,指尖的力度几乎要捏碎剑首的绿松石。屋外的日头渐渐西斜,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狭长的影子,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李斯在门外轻咳示意,靴底碾过积水的声音隐约传来,他知道再劝无益,只能转身往外走。

刚跨出门槛,就听见身后传来王翦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字字清晰:“王上若真要伐楚,切记莫信纸上谈兵之辈。楚地的骨头,比赵地硬得多,那里的水,也比任何地方都能吞人。”

嬴政脚步一顿,没有回头,只是抬手挥了挥。銮驾驶离时,雨势渐小,他看见王贲的长子王离在街角跪拜,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腰间的佩剑却和当年王翦的一模一样,剑穗还是新的,尚未沾染过血迹。

【二: 咸阳宫变,虎符施压】

回到咸阳宫时,暮色已浸黑了宫墙,雨水顺着鸱吻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细碎的声响。嬴政没去章台宫,径直走进了军务殿,殿内的铜鼎里插满了竹简,全是各地送来的急报,竹简边缘因潮湿微微卷曲 —— 楚兵已占陈城,颍川守将求援,泗水郡盗匪四起,连三川郡都有流民暴动。

“王上,李斯、冯劫在殿外候着。” 内侍低声禀报,声音里带着怯意,连头都不敢抬。

嬴政挥挥手让他们进来。李斯捧着一卷竹简,刚跪下就急声道:“王上,项燕在汝阴用秦兵尸体堆成‘楚’字,高逾三丈,楚地百姓群起响应,连曾经降秦的楚将都反了!若再不制住,恐生大乱!” 竹简上的字迹被雨水洇湿了几处,“楚兵西进” 四字模糊不清,却更显狰狞。

冯劫跟着叩首,甲胄上的水迹滴落在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湿痕:“臣愿领兵伐楚!只需三十万大军,定能斩项燕首级!臣在河东郡练的新兵已颇具战力,可即刻出征!”

嬴政冷笑一声,一脚踢翻脚边的铜灯。灯油泼在竹简上,昏黄的光焰瞬间窜起,映得他脸上的怒容狰狞可怖:“三十万?李信用了二十万,埋在了汝阴的泥水里!你要三十万,是想把更多秦兵的骨头堆成楚字吗?” 火焰舔舐着 “楚地舆图” 四字,很快化为灰烬。

冯劫吓得脸色惨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额头抵着冰凉的地砖,能清晰感受到雨水渗透的寒意。李斯连忙灭火,烧焦的竹简散发出刺鼻的气味,混合着雨水的潮气,令人作呕。

“王翦当真病得不能起身?” 嬴政盯着李斯,眼神像淬了冰,能冻住人的血液。

李斯擦了擦额头的汗,冷汗混着雨水顺着脸颊流下:“臣派人去探过,王家确实日日熬药,府中连甲胄都收起来了,挂在西厢房的甲胄上都蒙了灰。不过……”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臣见王贲昨日入宫,神色如常,腰间佩剑擦拭得锃亮,不像是父病重的模样。”

嬴政猛地一拍案几,青铜镇纸跳起来,砸在地上裂成两半,碎片溅起的泥水沾脏了他的龙袍下摆。“老狐狸!” 他咬牙切齿,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分明是记恨寡人信了李信,故意称病拿捏寡人!”

殿外突然传来甲胄摩擦的声响,蒙武浑身是伤地闯了进来,铠甲上的血污已被雨水泡成暗红,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受了重伤。他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直磕头:“王上!臣有罪!臣没能拦住李将军,二十万弟兄…… 二十万弟兄都埋在了汝阴的沼泽里,尸骨无存啊!” 他话没说完,就哭得昏死过去,嘴角溢出的血沫混着雨水淌在地上。

内侍连忙抬走蒙武,殿内只剩下嬴政粗重的喘息声,像受伤的野兽在低吼。他走到墙边,看着挂在那里的秦国疆域图,楚地的版图用赤色标注,像一块渗血的伤疤,如今这伤疤正不断扩大,吞噬着周边的郡县。从灭韩到平赵,他从没有败得这么惨过,二十万条人命,堆起来比咸阳宫的城墙还高,比骊山的封土还厚。

“备驾,再去频阳。” 嬴政抓起案上的虎符,那青铜虎符被摩挲得发亮,长九寸五分,高四寸四分,虎作走形,昂首环眼,虎身有错金铭文,脊部刻着 “右在君,左在将” 的符书文字,正是当年王翦平定赵国后,他亲自赏赐的,与杜地出土的虎符形制如出一辙。

再次踏进王翦府时,雨已停了,药味淡了些,却多了股潮湿的霉味。王翦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晒太阳,身上盖着厚厚的披风,见嬴政进来,连忙要起身,却被侍女扶住,动作迟缓得像是生锈的木偶。“王上怎么又来了?老臣这身子…… 怕是经不起折腾了。”

“将军看看这是什么。” 嬴政将虎符扔在石桌上,青铜碰撞的声响惊飞了院中的麻雀,它们扑棱棱地掠过墙头,带起几片湿漉漉的落叶。

王翦的目光落在虎符上,眼神闪烁了一下,像暗火复燃。他枯瘦的手指抚过虎身的错金铭文,“兵甲之符” 四字虽已磨损,却仍能辨认,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字迹,当年正是握着这半块虎符,他攻破了邯郸的城门,俘虏了赵王迁。

“虎符在此,寡人拜你为伐楚主帅。” 嬴政站在他面前,阴影将老将军完全笼罩,像一座山压下来,“六十万大军,三个月内集齐。粮草辎重,寡人亲自督办,从巴蜀调粮的漕船已备好,顺着江水可直抵楚地边界。将军若再推辞,便是欺君之罪。”

王翦拿起虎符,指尖抚过上面的刻痕,冰凉的青铜触感透过薄茧传来。阳光穿过符身的孔洞,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散落的碎金。“王上可知,六十万大军意味着什么?” 他缓缓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字字清晰,“咸阳守军只剩五万,北方匈奴虎视眈眈,去年刚劫掠了云中郡,燕代残部未灭,还在辽东集结。若此时有人叛乱,大秦危矣。”

“寡人不怕。” 嬴政的声音斩钉截铁,像淬火的钢,“寡人信将军,胜过信咸阳的城墙。将军当年能平嫪毐之乱,如今也能平定楚地。”

“老臣怕。” 王翦将虎符放回桌上,虎身与石桌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老臣怕重蹈李将军的覆辙。王上性子急,若战事胶着,怕是等不及要催促进兵。当年伐赵,若不是王上容老臣用反间计,耗了一年多才破城,哪能灭得了赵国?”

嬴政沉默了。他想起伐赵时,自己确实数次派人催战,甚至差点换将,若非王翦据理力争,恐怕早已兵败。眼前的老将军,从来不是只会打仗的武夫,他比谁都懂战场的凶险,也比谁都懂自己的脾气,懂自己骨子里的急躁与多疑。

“寡人答应你,伐楚之事,全听将军调度。” 嬴政的声音软了下来,像被雨水泡软的木头,“哪怕等一年两年,寡人也等。寡人可立誓,若中途干涉将军用兵,天诛地灭。”

王翦抬头看向他,眼中终于有了笑意,像冰雪初融:“王上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嬴政伸手去拿虎符,指尖刚触到冰凉的青铜,就听见院外传来马蹄声,急促得像是要踏碎地面。

内侍连滚带爬地进来,发髻散了,衣袍沾满泥水:“王上!不好了!泗水郡传来急报,项燕派人造反,杀了郡守!还截了运往颍川的粮草,一把火烧了!”

嬴政的手僵在半空。泗水郡,那是通往咸阳的要道,是关中的屏障,项燕这是要直捣黄龙!他猛地看向王翦,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将军,寡人等不起了!泗水一丢,咸阳就危险了!”

王翦却慢悠悠地喝了口茶,茶水是温的,显然已晾了许久:“王上别急。项燕这是声东击西,他知道我军新败,想逼寡人仓促出兵。老臣若带着六十万大军去泗水,寿春的楚军就会趁机北上,攻我空虚的陈城,到时候腹背受敌,更难收拾。” 他放下茶碗,目光锐利如刀,“要破项燕,需先稳住阵脚,让王贲守住魏地,蒙武扼住颍川,断了项燕的两翼,再徐图后进。”

嬴政盯着王翦,突然明白了什么。老将军不是病了,也不是记恨,他是在等自己彻底妥协,等自己把所有的信任都交给他,等自己放下那该死的急躁。这是一场君臣之间的博弈,王翦要的,不仅是兵权,更是绝对的指挥权,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的承诺。

“好。” 嬴政深吸一口气,雨水的寒气吸入肺中,让他冷静了几分,“寡人给你绝对的权力。但你要记住,若败了,你我都无颜见大秦的百姓,无颜见地下的列祖列宗。”

王翦终于站起身,虽然动作仍有些迟缓,却已有了将军的威严,那股久居上位的气势,即便衰老也无法掩盖。他拿起虎符,将两半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的符书文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错金的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老臣定不辱命。”

【三: 剑劈案几,铭文惊现】

三日后,王翦奉诏入宫议事。咸阳宫的军务殿里,文武百官肃立两侧,衣袍上还带着雨后的潮气,案上摆满了楚地的舆图和军报,竹简堆得像小山,每一卷都沉甸甸的。嬴政坐在龙椅上,脸色比前日好了些,眼底的红血丝却未消,见王翦进来,抬手示意免礼。

“将军何时出兵?” 李斯率先发问,他手里捏着泗水郡的急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眉头拧成了结,像打了个死结的绳子。

王翦走到案前,指着舆图上的寿春,指尖划过代表淮河的蓝色线条,那里因连日降雨,河水已暴涨:“六十万大军需三个月集结,臣计划先派蒙武率五万精兵守住颍川,牵制项燕的兵力。待大军集齐,从陈城南下,直捣寿春。楚地多水,战船需提前打造,巴蜀的工匠已在赶制楼船,可载百人,配强弩十张。”

“太慢了!” 冯劫忍不住开口,声音因激动而变调,“项燕已占了泗水三城,昨日又攻破了彭城,再等三个月,他都要打到函谷关了!到时候咸阳危在旦夕!”

王翦瞥了他一眼,眼神冰冷得像寒冬的河水,能冻住人的话语:“冯大人懂兵法吗?楚地水多,今年降水又异常充沛,粮草运输困难,若仓促出兵,粮草断了怎么办?李将军的教训还不够吗?二十万大军,就是因为粮草被截,才兵败如山倒。”

冯劫涨红了脸,像被煮熟的虾子,想反驳却无言以对,只能重重地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嬴政干咳一声,打破了僵局:“就按将军的计划办。蒙武,你明日便领兵出发,务必守住颍川,不得有误。”

蒙武刚应声 “遵旨”,殿外突然传来内侍的尖叫,凄厉得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不好了!楚军攻破了砀郡!砀郡守将献城投降了!”

嬴政猛地拍案而起,龙椅的扶手被他捏得咯吱作响,仿佛下一刻就要碎裂。砀郡离咸阳只有三百里,骑兵一日一夜便可抵达,项燕的速度,比所有人预想的都快!他看向王翦,眼神里带着质问,像淬了毒的箭:“这就是将军说的稳住阵脚?砀郡一丢,咸阳门户大开!”

“王上稍安勿躁。” 王翦依旧镇定,仿佛砀郡丢失只是小事一桩,“砀郡守将本就是降将,贪生怕死,弃城而逃不足为奇,并非楚军有多厉害。臣已令王贲从魏地调兵三万,五日之内必能夺回砀郡。王贲用兵迅猛,当年攻魏时,一日破三城,项燕的前锋不是他的对手。”

“五日?” 嬴政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惊雷在殿内炸响,“五日之内,项燕能杀到咸阳城下!寡人看你根本不想打仗!你是想看着大秦亡在项燕手里吗?” 他抓起案上的定秦剑,猛地拔出,剑身在殿内划过一道寒光,映得百官脸色惨白。

百官吓得纷纷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触怒龙颜。王翦站在原地,没有跪,只是静静地看着嬴政,眼神平静得像深潭,不起一丝波澜:“王上息怒。兵法云,怒而兴师,必败无疑。老臣若此时出兵,正是中了项燕的计,他巴不得我军仓促应战,好借水势歼灭我军。”

“计?什么计!” 嬴政怒喝着,声音里带着嘶吼,挥剑劈向面前的案几。只听 “咔嚓” 一声脆响,坚硬的梓木案几被拦腰斩断,木屑飞溅,其中一块带着尖刺的木片正好弹在王翦的脸上,划出一道血痕,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鲜血顺着王翦的脸颊流下,滴在他的衣襟上,像一朵绽开的红梅,在灰布衣衫上格外刺眼。他却一动不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目光死死地落在地上的断案上,瞳孔骤然收缩,像见了鬼一般。

嬴政的怒火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浇灭了大半。他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正要开口道歉,却瞥见了定秦剑的剑身。剑身上沾着细碎的木屑,在阳光下,那些被剑鞘磨得光滑的纹路里,竟隐隐显出四个篆字 —— 秦亡于武。

这四个字刻得极浅,像是铸剑时故意留下的,平日里被剑鞘磨得几乎看不见,此刻沾了木屑,反而清晰起来,笔法苍劲,带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嬴政的心脏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窖,这剑是吕不韦当年送他的,说是能定天下,能保大秦万年基业,没想到剑身上竟藏着这样的诅咒!他想起吕不韦当年的眼神,深邃得像深渊,那时只觉得是权臣的城府,如今想来,竟透着一丝诡异。

“王上,您看这案几。” 王翦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殿内的死寂。

嬴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断裂的案几截面,原本杂乱的木纹在断裂处竟拼出了两个清晰的字 —— 泗水。那木纹像是天然长成的,横平竖直,仿佛是有人故意刻上去的,在潮湿的木头上更显清晰。

泗水?又是泗水!嬴政的头皮一阵发麻,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项燕在泗水叛乱,截了粮草,杀了郡守,如今案几上又现出泗水二字,这是巧合,还是天意?他想起幼时听方士说过,木纹显字乃是凶兆,预示着有国祚之危,当年商纣王时就曾有桑谷生于朝,乃是亡国之兆。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呜作响,像是亡魂的哀嚎。百官低着头,没人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己成为发泄怒火的对象。王翦抬手擦去脸上的血,血痕在他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狰狞的印记,像一条红色的蛇:“王上,泗水乃楚地命脉,项燕据守泗水,是想以楚地之水,淹大秦之火。楚地多水,今年雨水又足,他是想借水势阻我军,再伺机西进。”

嬴政握紧了手中的剑,剑身上的 “秦亡于武” 四个字像针一样刺着他的眼睛,刺着他的心脏。他突然明白了,王翦不是怕项燕,也不是要拿捏自己,他是在等自己看清局势,等自己放下急躁,等自己真正明白这场战争的凶险。伐楚不是一场普通的战争,而是关乎大秦存亡的豪赌,一步错,满盘皆输。

“将军说得对。” 嬴政缓缓收剑入鞘,剑首的绿松石在昏暗里失去了光泽,像死了的眼睛,“是寡人太急了。五日之内,寡人调十万粮草支援王贲,再派两万禁军驰援砀郡,务必夺回砀郡。六十万大军,寡人给你三个月,不,四个月,一定要集齐。工匠不够,可从骊山陵调派,哪怕暂缓陵寝修建,也要先造战船。”

王翦跪倒在地,额头触碰到冰冷的地砖,冰凉的触感让他清醒了几分:“老臣遵旨。此战若胜,楚地尽归大秦;若败,老臣以死谢罪,提头来见王上。”

嬴政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愧疚,像潮水般漫过心头。他走上前,亲手扶起老将军,指尖触到他冰冷的手臂,才发现他穿的衣衫竟如此单薄:“将军脸上的伤…… 传御医,给将军诊治。”

“小伤而已。” 王翦笑了笑,用袖子擦了擦脸,把血迹擦得满脸都是,却毫不在意,“当年在战场上,比这深的伤都受过,箭头都射进过骨头里,这点伤算什么。”

嬴政点点头,目光再次落在地上的断案上。那 “泗水” 二字在阴影里若隐若现,像一双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盯着这座咸阳宫,盯着大秦的江山。他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而他和王翦,都已没有退路。

【四: 虎符交接,良田之请】

半月后,灞上军营旌旗蔽日。六十万大军已集结完毕,黑色的秦旗在风中猎猎作响,甲胄的寒光映得天地都失了颜色,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金属与皮革的气息。连日的阴雨终于停歇,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在士兵的甲胄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嬴政站在高台上,看着台下整齐的方阵,像一片黑色的海洋,想起李信出征时的场景,那时的军队也曾这般雄壮,如今却已埋骨楚地,心里五味杂陈。

王翦一身银甲,虽已年过花甲,却身姿挺拔,丝毫不输年轻将领,甲胄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是当年灭赵时的赏赐。他站在方阵前,目光扫过眼前的将士,每一张脸都带着坚毅与决绝。内侍捧着左半虎符走上前,那虎符与嬴政手中的右符形制相同,长九寸五分,高四寸四分,虎身错金铭文熠熠生辉。

王翦接过左半虎符,与自己手中的右半合在一起,“咔嚓” 一声脆响,严丝合缝,符身的铭文完美对接,“兵甲之符,右在君,左在将” 的字样清晰可辨。

“末将王翦,接虎符!” 他高举虎符,声音洪亮,传遍整个军营,像惊雷滚过平原。

六十万将士齐声高呼:“愿随将军,踏平楚地!” 声音震得大地都在颤抖,连远处的渭水都泛起了涟漪,惊得水鸟四散飞去。

嬴政走下高台,亲手将定秦剑递给王翦,剑柄上的绿松石在阳光下泛着幽光:“这把剑,当年吕不韦送寡人,说能定天下。今日寡人将它赐给将军,愿将军用它斩项燕,定楚地,护我大秦江山。”

王翦接过剑,剑柄上的纹路硌着他的手掌,熟悉的触感让他想起过往的沙场岁月。他抽出剑刃,阳光下,剑身上的寒光几乎要刺瞎人的眼睛,“秦亡于武” 四个字又隐没在了寒光里,仿佛从未存在过。“老臣定不辱命。若不能平定楚地,老臣必以这把剑自刎谢罪。” 他双手捧剑,深深一揖,甲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就在这时,王翦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递到嬴政面前,竹简用细麻绳捆着,封面写着 “请赐田宅疏” 五个字。“王上,老臣有一事相求。”

嬴政接过竹简,展开一看,愣住了。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十处良田美宅的位置,从频阳以东的沃土到咸阳近郊的庄园,几乎涵盖了关中最肥沃的土地,甚至还有杜县附近的百亩果园,正是杜虎符出土地的周边。“将军这是……”

“老臣年纪大了,怕此战有去无回。” 王翦垂着头,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像被风沙磨过的铜钟,“这些良田美宅,是给子孙留的念想。王家世代为将,若老臣战死,子孙无依,还望王上照拂王家后人,让他们能有口饭吃,不至于流落街头。”

百官哗然。谁都没想到,在出征的关键时刻,王翦会提出这样的请求,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人面露鄙夷,有人暗自点头。冯劫忍不住道:“将军乃大秦柱石,受王上厚恩,怎能说这般丧气话?还索要如此多的良田美宅,未免太过贪心!有失大将风范!”

王翦没有理会冯劫,只是静静地看着嬴政,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看不出丝毫情绪。

嬴政突然笑了,笑声爽朗,带着一丝了然:“将军多虑了。这些良田美宅,寡人准了。不仅这些,待将军凯旋,寡人再赐你万户侯,食邑三县,让王家子孙世代富贵,永享荣华。” 他早就明白了王翦的心思,手握六十万大军,若不表现出贪财好利、心系子孙的模样,反而会让君主猜忌,当年白起就是因为功高震主而不得善终,王翦这是在自污保身,也是在向自己表忠心。

王翦跪倒在地,重重磕头,额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老臣谢王上恩典!老臣必以死相报,绝不辜负王上的信任与厚爱!”

嬴政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掌能感受到甲胄的冰凉与坚硬:“将军此去,务必小心。项燕用兵狡猾,又善借水势,不可轻敌。若遇难事,可随时传信回来,寡人必全力支持。”

“老臣明白。” 王翦站起身,将竹简交给身后的亲卫,亲卫小心翼翼地接过,放进怀中贴身收好,“王上放心,老臣定会带项燕的首级回来,献于王上阶前。”

号角声突然响起,低沉而悠远,传遍整个军营,是出征的信号。王翦翻身上马,银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像一尊战神。他举起定秦剑,剑尖指向南方,楚地的方向:“出发!”

六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南进发,黑色的洪流像一条巨蟒,蜿蜒在黄土高原上,尘土飞扬,遮天蔽日。嬴政站在高台上,看着军队的背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地平线,只剩下扬起的尘土在阳光下慢慢消散。

李斯走到他身边,低声道:“王上,王翦索要良田美宅,其实是为了让您放心,表明他绝无反心。老将军心思缜密,真是难得。”

“寡人知道。” 嬴政的目光仍望着南方,眼神深邃,像藏着无尽的思绪,“这老狐狸,比谁都懂君臣之道,比谁都懂寡人的心思。他这是在给寡人吃定心丸啊。” 他想起案几上的 “泗水” 二字,想起剑身上的 “秦亡于武”,心里突然升起一丝不安,像一根细刺,扎在心头。

“王上在担心什么?” 李斯察觉到他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问道。

嬴政摇摇头,没有说话。风卷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像一面旗帜。他知道,王翦带走的不仅是六十万大军,更是大秦的命运,是他一统天下的梦想。这场战争,赢了,便是大秦一统六国,开创万世基业;输了,便是万劫不复,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将化为泡影,甚至可能国破家亡。

远处的渭水静静流淌,阳光洒在水面上,泛着金色的波光,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嬴政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他保持清醒。他等着,等着王翦凯旋的消息,等着大秦一统天下的那一天,等着亲手结束这数百年的战乱。

只是他不知道,泗水之畔,一个名叫刘邦的亭长正看着秦军南征的背影,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骊山陵的工匠们,正用刻刀在青铜礼器上留下最后的秘密,那些文字预示着王朝的兴衰;而那把定秦剑上的铭文,终将成为大秦无法摆脱的宿命,像一道诅咒,缠绕着这片土地,直到数年后的垓下之战,直到泗水亭长登基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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