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晏——!慕容瑛——!你们不得好死!”努沙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疯狂的怒火吞噬了他的理智。
他不再试图突围,而是挥舞着弯刀,状若疯虎般地杀向周围的大亓士兵,完全是一副拼命的架势。
混乱中,慕知柔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她虽然知道这是萧珩和张震的计策,但战场上的刀剑无眼,流矢横飞,随时可能丧命。她一边灵巧地躲避着攻击,一边刻意向战场的边缘移动,同时注意着努沙的动向。
她看到努沙那绝望而疯狂的模样,知道计策已经生效了。西疆与黑苗部,乃至南疆之间的裂痕,经过这一幕,已经变成了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悄无声息地从侧面射向努沙!努沙正全力应付正面的大亓士兵,全然未觉。
“小心!”慕知柔瞳孔一缩,电光火石间,她脑中已闪过利弊——努沙此刻若死,她于黑苗部的价值将大打折扣,后续计划更是无从谈起!
这个念头驱使她身体猛地向前一扑,用尽全力将努沙撞开半步!
“噗嗤!”箭矢带着尖啸,擦着努沙的手臂飞过,带起一溜血花,虽未伤及要害,但那火辣辣的痛楚却让他瞬间清醒。
而慕知柔却因这奋力一撞,重心失衡,踉跄着向一侧跌去,恰好迎上了另一支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流矢!那箭镞的寒光在她眼中急速放大,直逼面门!
她瞳孔骤缩,再想闪避已然不及,心中瞬间一片冰凉——莫非算计到头,反要葬身于此?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雄壮的身影猛地从旁侧撞来,伴随着一声怒吼,是努沙!他忍着臂痛,用未受伤的肩膀狠狠将慕知柔撞开,自己则借着反力向后仰倒。
“嗖!”流矢几乎贴着慕知柔的鬓角飞过,射入了她身后一名黑苗战士的胸膛。
慕知柔惊魂未定,重重摔倒在地,抬眼正看见努沙因救她而狼狈倒地的模样。努沙眼中没有丝毫感激,反而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和一种扭曲的、同处险境的决绝。
“起来!” 努沙嘶吼道,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惊人,“大亓和西疆联手做局要害我们!你想死在这里吗?!跟我杀出去!”
他显然已将慕知柔归类为和他一样的“被出卖者”,方才她那舍身一撞,以及此刻与他一同陷入绝境的狼狈,彻底打消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对她身份的怀疑——若她真是内奸,何必以身犯险,又怎会如此轻易陷入死局?
在残存的黑苗战士拼死掩护下,努沙带着手臂的伤和满腔被盟友背叛的滔天怒火,死死拽着慕知柔,朝着他们认定的、大亓军队包围圈因“做戏”而刻意留出的“薄弱处”,奋力冲杀而去。
岳铮在远处指挥塔上,冷静地看着这一切。他下令部队稍作阻拦,便刻意放开了缺口,让努沙和慕知柔带着少数残兵“侥幸”逃脱。
战场渐渐平息,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双方战士的尸骸。那名被安排与西疆将领接触过的低级军官来到岳铮面前复命:“将军,信物已送达,西疆的探子看得很清楚。”
岳铮点了点头,目光投向努沙和慕知柔逃离的方向,以及更远处那支悄然退走的西疆“策应”小队,嘴角勾起一丝冷峻的弧度。
戏,演完了。接下来,就该看观众的反应了。
黑苗部聚居地。
努沙浑身是血,手臂上简单包扎的布条已被浸透,他“噗通”一声跪在首领黑木面前,声音嘶哑悲愤,将落雁滩的遭遇,尤其是西疆按兵不动、与大亓军官“秘密接触”的一幕,添油加醋地禀报了一遍。
“……首领!我们被出卖了!西疆顾晏,早就和大亓勾结在一起!他们联手做局,就是要坑杀我黑苗部的勇士!还有那个慕知柔……”
他猛地指向一旁脸色苍白、同样带着些许擦伤的慕知柔,“她肯定也知道内情!说不定就是她和大亓串通好的苦肉计!”
慕知柔心中凛然,知道这是最关键的时刻。她立刻跪倒在地,眼中瞬间逼出泪光,声音带着屈辱和颤抖:
“首领明鉴!努沙使者!我若与大亓串通,何必在战场上舍命救你?那一箭分明是冲你要害而去!我慕知柔如今叛出大亓,天下共弃,唯有依靠黑苗部,依靠南疆才能有一条生路!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部族受损!西疆背信弃义,与大亓勾结,此仇不共戴天!”
她的表演真切而激动,加上舍身救努沙的行为是许多黑苗战士亲眼所见,一时让努沙也有些语塞。
首领黑木,一个身材高大、面容黝黑、眼神阴鸷的中年男子,猛地一拍座椅扶手,坚硬的木扶手瞬间碎裂!
“顾晏——!欺人太甚!”
他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落雁滩损失了近百名精锐战士,这口气他无论如何也咽不下!
更重要的是,西疆的背叛,意味着黑苗部失去了一个重要的外援,甚至可能面临西疆和大亓的双重威胁。
“立刻派人,快马加鞭,将此事详情报于王上!”黑木咬牙切齿,“西疆不仁,休怪我不义!从今日起,我黑苗部与西疆,势不两立!”
几乎在同一时间,西疆节度使府邸。
顾晏看着眼前侥幸从落雁滩战场逃回、身上带伤的探子禀报,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
“你看清楚了?黑苗部的人,确实与大亓军官有接触?而且大亓军队对他们似乎并未下死手,反而刻意放走了努沙和那个慕知柔?”顾晏的声音冰冷刺骨。
“千真万确!节帅!”探子伏地禀报:
“小的亲眼所见!那大亓军官递给黑苗努沙一样东西,然后黑苗部就开始向后突围,大亓军队看似阻拦,实则……实则并未尽力!并未对黑苗部下杀手!这分明就是一场戏!一场演给咱们看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