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沙看着山下涧道中,隐约可见西疆先锋部队的旗帜,如同一条毒蛇,正缓缓探入这片死亡之地。
慕知柔站在他身侧,穿着一身利落的墨色劲装,外罩一件黑苗风格的斗篷,遮住了大半容颜。
她手中拿着一份刚刚由秘密渠道送来的羊皮卷,上面标注着西疆主力预计的行进路线和野马川所谓的守备情况。
“努沙使者,消息确认了。”慕知柔将羊皮卷递给努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西疆主力已被成功引诱,正全速向鹰嘴涧开来。而他们的粮草重地野马川,目前守军不足三千,且多为老弱。”
努沙接过羊皮卷,仔细看了片刻,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好!太好了!天助我也!慕姑娘,你立下大功了!”
他立刻召来传令兵,“快!将此情报速速呈报首领和王上!请求‘飞羽’部按计划行动,袭击野马川!”
传令兵领命而去。努沙兴奋地搓着手,看向山下越来越近的西疆军队,脸上露出残忍的期待:“顾晏老贼,这次定要你有来无回!”
慕知柔看着他那被仇恨和即将到来的胜利冲昏头脑的模样,心中并无波澜。她知道,这份情报能如此“顺利”地送到努沙手中,背后是萧珩和张震的精心运作,是兄长在王庭的暗中推动,也是她步步为营的结果。
然而,就在西疆先锋部队完全进入鹰嘴涧,后方主力也开始陆续跟进之时,异变突生。
涧口两侧的山峰上,突然滚下无数巨石擂木,轰隆之声震耳欲聋,瞬间将涧口堵死了大半!与此同时,密集的箭雨如同飞蝗般从两侧山林中射出,倾泻在西疆军队的头上!
“怎么回事?!”努沙大惊失色,“我们还没发动攻击!”
慕知柔也是心头一紧,这不在计划之内!是慕容瑛改变了计划,提前发动了?还是……出现了其他变故?
只见西疆军队遭遇突袭,顿时陷入一片混乱,人仰马翻,死伤惨重。
但西疆军毕竟训练有素,在经历最初的慌乱后,迅速组织起有效的防御,盾牌手顶上前,长枪兵紧随其后,开始向两侧山林发起反冲击。
“不对……这攻击力度,不像是疑兵……”慕知柔凝神观察,脸色渐渐变得凝重。那些箭矢的力度、滚石的规模,都远超她之前设定的“疑兵”程度。
这分明是一场真正的伏击!
是谁?是谁在暗中推动了这一切?目的又是什么?
她猛地看向努沙,只见努沙在最初的惊讶后,脸上竟然也露出了嗜血的兴奋,挥舞着弯刀吼道:“管他是谁先动手!兄弟们,随我杀下去,宰了西疆狗贼!”
“努沙!冷静!”慕知柔急忙拉住他,“情况有变!我们不清楚伏击者的身份和意图,贸然下去,很可能被卷入混战,成为别人的棋子!”
就在这时,一名黑苗战士连滚带爬地跑来,脸上满是惊恐:“使者!不好了!我们侧后方出现大量不明身份的军队,打着……打着苍狼旗!”
苍狼旗?那是西疆顾晏本部精锐的旗帜!
努沙和慕知柔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顾晏的主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出现在鹰嘴涧的侧后方?除非……他们早就知道了这里的埋伏,甚至……这根本就是一个针对他们黑苗部,或者说,是针对她慕知柔的,更大的陷阱!
局势,在瞬间彻底失控,朝着无人能预料的方向,疯狂滑去……
南疆王庭,含章殿内,烛火将慕容承瑾的身影拉得细长,映在绘着莽古山峦的墙壁上,明明灭灭。
他刚刚收到“影”用暗语传来的消息——岩刚将军已“偶然”截获了一批运往军需官其弟马场的特殊战马,马臀上的大亓烙印虽经灼烧处理,却仍被经验老道的兽医用特殊药水显出了痕迹。
慕容承瑾端起茶盏,指尖在微凉的瓷壁上轻轻摩挲,眼底是一片深沉的冷寂。鱼儿已经上钩,慕容瑛这条深居王庭的蛟龙,是否还能安坐?
果然,不过半个时辰,殿外便传来沉稳而略带急促的脚步声。岩刚去而复返,这次,他脸上惯常的洪亮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与愤怒的凝重。他甚至未等内侍通传,便直接闯入了殿内。
“承瑾公子!”岩刚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金石般的硬度,“王上急召,请即刻随末将前往正殿!”
慕容承瑾放下茶盏,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与一丝不安:“岩刚将军,何事如此紧急?可是西疆那边……”
“不止西疆!”岩刚打断他,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盯着慕容承瑾,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事关我南疆根基!公子,请吧!”
慕容承瑾心中了然,面上却愈发显得困惑而恭顺,他整理了一下衣袍,沉静道:“将军请带路。”
南疆正殿,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慕容瑛并未高踞王座,而是负手立于那幅巨大的南疆疆域图前,背影挺拔却透着森然寒意。
地上,跪着两名瑟瑟发抖的官员,正是负责军需采买和边境贸易的官吏。旁边,还扔着几块带有模糊烙印痕迹的马皮。
听到脚步声,慕容瑛缓缓转身。他今日未着王袍,只一身玄色常服,却比任何时候都显得威严迫人。
他的目光先是落在岩刚身上,微微颔首,随即,那深邃如同寒潭的眸子便定格在慕容承瑾脸上,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瑾儿,”慕容瑛开口,声音平静,却潜藏着风暴,“你可知,西疆顾晏,已将手伸到我南疆的命脉上了。”
慕容承瑾心中凛然,知道戏肉来了。他躬身,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愤慨:
“父王?此话从何说起?西疆狼子野心,落雁滩之事已是明证,难道他们还有更歹毒的图谋?”
慕容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地上的马皮:“看看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