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用力推开那扇通往“现实世界”的大门时,一股陌生而又令人不安的气息扑面而来。原本期待中的灿烂阳光并未如期而至,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温度的景象。
我们默默地伫立在那个再熟悉不过的大学城巷口,此刻已是夜幕降临之际,但四周依然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氛围。晚风轻轻拂过脸颊,带来一丝凉爽之感,然而与此同时,一阵浓烈的烤冷面香味也随风飘散而来。这本应让人垂涎欲滴的美食香气,如今却夹杂着丝丝缕缕难以言喻的金属锈蚀味道,使人不禁心生疑虑和警惕。
目光顺着巷子延伸到尽头处,那里有一家 24 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店内透出惨白的灯光,将周围的环境映照得格外阴森恐怖。那块挂在玻璃门上的“营业中”招牌更是显得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可能掉落下来。仔细一看,它还略微有些歪斜扭曲,仿佛曾经遭受过外力的猛烈撞击或刻意摆弄。
“有点不对劲。”林默的书签在掌心微微发烫,绿光比之前黯淡许多,“空气里有空间褶皱的味道。”
我低头看了眼手腕,镜面心脏化作的印记还在,只是变得透明,像块融化的冰。安安举着机械猫头鹰四处打量,突然指向便利店的招牌:“那个时钟在倒着走。”
便利店顶端的电子钟确实在逆向跳动,秒针从12指向11,数字由绿转红,像在流血。更诡异的是,店里的灯光忽明忽暗,透过玻璃门能看到货架在缓慢移动,牛奶箱堆成的金字塔自动坍塌,又瞬间复原,像段被反复播放的坏掉录像带。
“进去看看。”李醒的红痕印记泛着浅光,他总能在这种时候保持冷静,“现实世界不该有空间褶皱,除非……”
“除非有人在现实里撕开了口子。”我接过他的话,想起红鞋舞者消失前的眼神,那里面除了释然,似乎还藏着一丝担忧。
推开便利店门的瞬间,风铃没响。柜台上的收银机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显示屏上的数字乱跳,最后定格在“-999”。穿蓝色工服的店员背对着我们,佝偻着腰,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却什么都没输入,指甲缝里嵌着黑色的泥垢,和肉植庄园的黑土一模一样。
“欢迎光临。”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钢管,缓缓转过身——那不是人脸,而是张揉皱的收据,上面印着“消费项目:灵魂碎片,金额:未知,付款方式:遗忘”,眼睛的位置是两个烧焦的黑洞。
林默的书签突然亮起,绿光在货架间扫过,映出三行血字规则:
1. 便利店里的商品都是“现实褶皱的投影”,购买即会被拉入对应的记忆陷阱
2. 倒走的时钟每跳一格,就会有一个“现实漏洞”扩大,最终吞噬整个世界
3. 店员是漏洞的看守者,他的收据上写着谁的名字,谁就会被抹去存在痕迹
“看货架!”安安突然指向零食区,那里的薯片袋上印着我们的照片,照片里的背景是深海中学的教室,袋口渗出墨绿色的液体,“是我们经历过的世界!”
我拿起一袋可乐,瓶身上的标签变成了幽灵船的航海图,瓶盖拧开的瞬间,涌出带着咸腥味的海水,差点淹没我的脚。李醒碰了碰冰柜,柜门自动弹开,里面没有冰淇淋,只有半截旋转木马的马头,眼睛的怀表指针正疯狂倒转,与店外的电子钟频率一致。
“这些投影在侵蚀现实。”林默的书签指向冷藏柜,里面的牛奶盒正在融化,变成蜡像馆的黑色蜡珠,“时钟倒走不是偶然,是有人在故意加速漏洞扩大。”
店员突然停止敲击键盘,收据脸转向我们,黑洞般的眼睛盯着李醒:“第一位客人,您的商品到了。”他从柜台下拿出一张新的收据,上面用鲜血写着“李醒,存在痕迹:70%,抹去进度:30%”。
李醒的红痕印记突然发烫,他下意识地摸向手腕,那里的浅痕正在变淡。“什么意思?”
“意思是,已经有30%的人忘记你了。”店员的声音带着恶意的笑,“你的父母,你的朋友,甚至你自己,都会逐渐忘记‘李醒’这个名字代表什么。”
我突然想起,离开实验室后,我竟想不起李醒的生日;安安说他记不清第一次见到李醒是在哪里;林默也皱着眉,说脑子里关于李醒的记忆像隔着层毛玻璃。
“是红鞋舞者!”林默的书签绿光暴涨,“她消失前说的‘活下去’,可能不是指自己,是指她留下的后手!”
便利店的灯光突然熄灭,只有电子钟的红光在闪烁。货架上的商品开始活过来:薯片袋里钻出章鱼触手,可乐瓶喷出幽灵船的黑雾,冰柜里的木马头发出刺耳的嘶鸣,朝着我们撞过来。
李醒的红痕化作盾牌挡住攻击,却发现自己的手臂正在变得透明。“抹去进度在加快!”他咬着牙,“时钟每倒走一秒,我的存在就会被多抹去一点!”
电子钟的数字跳到了“21:03”,比正常时间慢了整整两小时。随着最后一秒跳动,便利店的后巷传来玻璃破碎的声音,我们冲出去,发现巷尾的墙裂开一道缝隙,里面渗出紫色的雾气,雾气中隐约能看到玩偶医院的白色小楼,楼里传来孩子的哭声,却分不清是人类还是玩偶。
“漏洞扩大了。”林默的书签插入裂缝,绿光暂时挡住了雾气,“必须找到时钟的源头,让它停止倒走。”
店员不知何时跟了出来,手里的收据换了张新的,上面写着我的名字,抹去进度显示“10%”。“第二位客人,您的记忆很美味。”他的收据脸咧开弧度,“尤其是你对火灾的愧疚,足够填满三个漏洞了。”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脑子里关于火灾的记忆开始模糊,那个被我推开的同学的脸,变得越来越陌生。安安的机械猫头鹰突然撞向店员,羽毛上的粉末撒在收据上,那些血字开始褪色。
“它怕这个!”安安大喊,“猫头鹰的粉末里有守护灵的力量!”
我们趁机退回便利店,李醒的红痕在收银台后面扫过,发现了一个隐藏的暗格。暗格里放着个老式座钟,钟面没有数字,只有四个指针,分别指向“镜中乐园”“玩偶医院”“肉植庄园”“核心实验室”,而钟摆上,挂着半块红鞋舞者的红鞋碎片。
“是她的东西!”我拿起碎片,上面刻着一行小字:“当所有指针重合,现实将回归正轨,但需要有人留在褶皱里,填补漏洞。”
座钟突然开始震动,四个指针疯狂旋转,便利店外的电子钟也跟着加速倒走,巷尾的裂缝越来越大,已经能看到蜡像馆的招牌,上面的“童年记忆馆”正在变成“永恒蜡像馆”。
“指针重合的瞬间,就是漏洞最不稳定的时候。”林默的书签映出座钟内部的结构,“但填补漏洞需要……”
她的话没说完,因为店员已经冲破门,手里的收据变成了林默的名字,抹去进度“20%”。而他的身后,跟着无数从漏洞里钻出来的“东西”——蜡像馆的校服女孩,玩偶医院的陶瓷医生,肉植庄园的眼球花,全都朝着座钟扑来,像是要阻止指针重合。
“我来拖住他们!”安安突然将机械猫头鹰扔向空中,猫头鹰在店中央爆炸,化作无数光点,暂时困住了那些怪物,“你们快让指针重合!”
李醒的红痕缠住座钟的指针,试图将它们拨向同一个方向,可他的身体已经透明到能看到身后的货架。“我快不行了……”他的声音开始模糊,“记住我叫李醒,别让我彻底消失……”
“不会的!”我将镜面心脏贴在座钟上,心脏的光芒与红鞋碎片产生共鸣,四个指针突然停止旋转,开始缓缓靠拢,“红鞋舞者留下的不是陷阱,是希望!她知道自己弥补不了,所以把方法留给了我们!”
当四个指针终于重合在“现实”的位置时,座钟发出一声清脆的鸣响。便利店外的电子钟停止倒走,巷尾的裂缝开始收缩,紫色雾气退回缝隙,玩偶医院和蜡像馆的幻影逐渐消失。店员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收据脸化作飞灰,只留下一张空白的纸。
李醒的身体不再透明,但红痕印记却变得黯淡,像是消耗了太多力量。林默的书签绿光柔和,在墙上投射出最后一行字:
“漏洞填补完成,但褶皱深处仍有残留,请小心‘被遗忘的存在’。”
便利店的灯光恢复正常,货架上的商品变回原样,烤冷面的香气带着烟火气,真实得让人想哭。我们走出店门,巷口的电子钟显示“23:05”,和手机时间完全一致。
“结束了?”安安揉着眼睛,像是做了场漫长的梦。
李醒低头看着手腕上几乎看不见的红痕,轻声说:“或许吧。但红鞋舞者说的‘被遗忘的存在’,可能就是那些彻底被抹去的人,他们被困在褶皱里,变成了新的怪物。”
我的掌心,镜面心脏突然微微发烫,表面映出便利店的后巷——那里的墙缝里,有只眼睛正在眨动,瞳孔里映着倒走的时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