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厅的炭火燃得正旺,长条木桌旁坐满了人,外家的分支,本家的管事们都端坐如松,眼神里藏着审慎。
张麒麟坐在主位旁,南泽站在他身侧,低声讲解着摊开的地图。
图纸上用朱砂标出了日军的布防,沈阳、长春、吉林……一个个红点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人眼睛发疼。
南泽刚说完长春军火库的布防,就有人重重叹了口气——是外家负责军械的负责人,
他手里的旱烟杆在桌腿上磕得邦邦响:“光靠刀枪棍棒不行啊。小鬼子的三八大盖能打很远,机关枪跟泼水似的,咱们这点家当,怕是不够填的。”
这话像盆冷水,浇得满厅的热乎气褪了大半。
外家的汉子们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本家的管事们也皱起眉,南泽手里的笔悬在图纸上,半天没落下。
“拿下东北不难,难的是守住。”南泽忽然开口,指尖点向地图边缘的铁路线,
“日军的援军三天就能调过来,没有重武器,没有成建制的队伍,就算暂时占了城池,也守不住。”
张麒麟抬眼看向湄若,眼里带着询问。
听南泽讲军事调度,他隐约明白,所谓“组建军队”,绝不是把族人凑在一起那么简单。
湄若却笑了,伸手往腰间摸了摸,凭空取出一把泛着冷光的短枪。
枪身纤细,线条流畅,和日军的制式武器截然不同。
她往空处虚扣扳机,只听“咔哒”一声轻响,利落得像切冰。
“武器不用担心。”她将短枪放在桌上,金属外壳在火光下泛着幽蓝,
“我这里有比三八大盖射程远两倍的步枪,有机枪射速三倍的冲锋枪,甚至有能炸掉坦克的火箭筒。”
满厅的人都看直了眼。张猛伸手想去摸,又猛地缩回来,像怕烫着似的:“这……这玩意儿真能比小鬼子的枪厉害?”
“你可以试试。”湄若挑眉。
“那军队呢?”五长老追问,“就算有枪,也得有人会用,得有章法,总不能一窝蜂往上冲。”
“所以要建生产线,要练队伍。”湄若指尖在桌面上敲出轻响,“我有东北的矿产分布图,铁矿、煤矿、有色金属矿的位置都标得清清楚楚。
建兵工厂,造弹药,再从族人里挑精壮的,由懂军事的人来练——三个月,能拉出一支能打仗的队伍。”
“懂军事的人……”一个年轻的在家人喃喃自语,忽然看向坐在角落的一个干瘦中年人,“三叔,你是不是……”
那中年人猛地低下头,往椅子里缩了缩,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
他穿着件灰色的长衫,脸色蜡黄,咳嗽时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看着病恹恹的,半点不像懂军事的样子。
“你是说……”大长老忽然一拍大腿,浑浊的眼睛亮了起来,“他?!”大长老叫出中年人的名字。
这三个字一出口,满厅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低低的惊呼。
“对呀!怎么把他忘了!”
“可不是嘛,他负伤回了族里,深居简出,我都快忘了这号人物!”
那中年人的脸更白了,头垂得更低,连咳嗽都不敢大声。
他缩在椅子里,仿佛那名字是什么烫人的烙铁,不像是怕,反倒是像心虚。
湄若端着茶杯的手忽然一紧,指节泛白。
她原以为这号人物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死亡了,没想到竟藏在长白山里,而且他们居然是张家人?
一股说不清的火气从心底冒上来,她捏着杯耳的手指微微用力,瓷器发出细微的嗡鸣。
就在这时,一个守卫快速来到议事厅,在大长老耳边说着什么?
“他带了百十来号人,拉了几十车东西,说是带了物资回来,被拦在生死线外了。”
这些话虽然是守卫小声的在长老耳边说的,却大部分人都听到了。
湄若也听得清楚,是那人回来了,应该是听到物族内召集族人的命令回来的。
“哐当——”
湄若手里的茶杯掉在地上,碎成了八瓣。
滚烫的茶水溅在鞋面上,她却像没知觉似的,猛地站起身。
她没再看议事厅里的人,转身就往外走。
脚步快得像一阵风,青石板路上留下急促的声响,廊下的灯笼被带起的风吹得左右摇晃。
张麒麟愣了一下,也起身快步跟上去。
他从没见过湄若这副样子,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里,此刻像结了层冰。
南泽对白安使了个眼色,两人快步跟上。
满厅的人面面相觑,也纷纷起身,呼啦啦跟着往生死线的方向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