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的众人,无论是谁,隐隐约约猜到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东海盐政出了问题,而且还是大问题。
有人,向朝廷检举揭发。
按流程,应向户部举报,事实上人家也是这么做的。
结果却被压下来了,时间跨度很长,连个涟漪都没见到,压下来这件事的是李琦。
足足过了两年,东海又有人检举揭发,这次押下来的人是管盐铁的田鹤。
又约么着过了两年,也就是年初的时候,还是检举揭发,只不过这次有了新的内容,举报田鹤官官相护。
因为直接举报的是户部主事,田鹤没办法压下去,只能说是诬告,宇文疾虽说没上心,却也让员外郎张云逸稍微查一下。
结果可想而知,宇文疾哪能知道张云逸也被田鹤要挟了,这事自然没了下文。
可户部不知道的是,送到京中的检举揭发不止一份,目前来看是两份,至少是两份,还有一份送到了尚书省。
尚书省是专门执行政令的地方,如果户部不作为,只能跨级举报。
悲哀的是,专门管这事,与户部对接盐铁政务的右司郎中朱瑅,也将事情压了下来。
这也就是说,关于盐铁政务的事,无论谁从中得益,早在多年前就做好了万全准备,所有相关的人,接手的人,处理的人,全都被拉拢、收买或是要挟了。
到了这时候,唐云也没必要隐瞒古顺海的事,给梁锦也叫了进来,当着老梁、宇文疾、周玄的面,将古顺海的情况全都说了一遍。
“现在,只要找到了田鹤,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柳烽用力的揉着眉头:“张云逸、李琦、朱瑅,未必知晓盐政的事儿,田鹤却一定知晓。”
“不错。”宇文疾已经镇定了下来:“唯有田鹤握着这些地契罪证,以此为要挟令其他几人压下此事。”
“少爷。”
一直以来都默不作声的阿虎,突然轻声开了口,指了指柳烽。
“小的没看明白,没听明白,就今夜这事儿,怎地柳大人总能适时知晓一些线索,那些地契上的名字是谁的亲族,还有朱瑅的事,柳大人是怎么知道有人向尚书省检举揭发了呢。”
一听这话,众人面色各异,齐齐看向了柳烽。
一语惊醒梦中人,那地契上的名字根本没有任何关联,柳烽怎么看上一眼姓氏就将这些人给串联起来的?
再看柳烽,脸上也是闪过一阵茫然困惑。
“对啊,本官…”
柳烽眉头越皱越深,喃喃自语:“那些地契,那些名儿,初看之下就觉得有些眼熟,似是,似是哪里见过,又是哪里见…”
说到这里,柳烽神情微动:“吴赵齐李周,对,吴赵齐李周,张李朱杨孙!”
唐云问到:“什么意思?”
“新朝开朝后,宫中下旨,大理寺彻查前朝挤压大案、冤案,尤是那些勋贵之后、世家纨绔、官员之后,大理评事郭岩将京中的一些积案分门别类整理成册,就是按吴赵齐李周的姓氏顺序排列的,还多次提及这吴、赵、齐、李、周几人对照的正是张、李、朱、杨、孙等人。”
唐云听明白了:“原来柳大人也是古顺海pLAY的一环。”
柳烽双目灼灼,终于反应了过来:“朱瑅妻弟义女于慧莲,正是郭岩在衙署中提及的,总是提及,说这于慧莲才貌双全却水性杨花,还说此女专门为朱瑅私下收敛钱财,本官得知后,狠狠痛骂了一番郭岩,不要妄议三省大人,因此才会有如此深的印象。”
梁锦连忙问道:“郭岩人呢?”
“死了。”
“死了?”
“一年前,尸首被发现于城外一处河沟之中,遍体鳞伤触目惊心,这案子直得到现在也没个头绪。”
柳烽深深叹了口气:“辰时一刻发现的尸体,仵作验过尸体后惋惜不已,辰时正死的,可因那一夜大雪连连,周围荒无人烟,大学掩盖…”
说到这,柳烽面色剧变,下意识叫道:“六个时辰?!”
唐云:“什么意思?”
“十四日,月中十四日,今日,正是十四日,古顺海所说的六个时辰之后的辰时,也正是郭岩被谋害之时!”
周玄恍然大悟:“古顺海与郭岩熟识,他要为郭岩讨个公道。”
梁锦连忙起身:“本官去询问古顺海。”
“慢着。”
唐云拉住了梁锦,摇了摇头:“不对,没这么简单。”
“哎呀,时辰吻合,定是田鹤或是他伙同了旁人杀害了郭岩,既为东海盐政,也为郭岩复仇,古顺海方设下了此局。”
“不,不对。”
唐云站起身,面露思索之色,来回踱着步,喃喃自语。
“古顺海与郭岩谋划多年,这个是不争的事实…”
“一个吏,一个官,利用职务之便,查清楚了压下盐政举报一事涉及到了谁…”
“可他们没有证据,他们知道,一定有证据,甚至知道,田鹤是通过什么手段要挟了那些人,只是不知道证据在哪…”
“郭岩应该是在调查中暴露了,所以被灭了口,古顺海则确定或是怀疑证据在田府之中,只是没办法搜查,除非谋反,不然任何一个衙署都没权力进入一个官员家中搜个底朝天…”
“可这个时间节点不对,谋划许久,不假,然而古顺海并非是想要昨夜动手,是因我的介入,因我看出了古顺海不对劲,他才提前行事,或许与一年前郭岩死亡之日有关,但并非是全部原因…”
众人面面相觑,根据目前已知的情况,能推断的也只有这么多了,不过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仅仅只是一步之遥。
“哎呀!”梁锦彻底坐不住了:“本官去琅琊…去县子府询问那古顺海,若有冤情,说就是了,何须闹成这般境地。”
就在此时,马骉走了进来。
“姑爷,鸿胪寺来人了。”
“鸿胪寺?”唐云一头雾水:“和鸿胪寺有什么关系。”
“说是听闻了田鹤这事,各家府邸都传遍了,鸿胪寺希望姑爷你低调些,入夜前东海来了信使,言说十多日后东瀛使团入京,意思是别让扬人看了笑话,最好不要闹的沸沸扬扬。”
“慢着!”
唐云脑瓜子嗡的一下,猛然看向梁锦:“正常来讲,东瀛使团入京后,京中会是什么程序,什么个章程。”
“章程?”梁锦不明所以:“还能有什么章程,官户部要些钱,鸿胪寺接待一番…”
“不!”
柳烽突然开口:“东瀛使团此次入京,是要与我大虞结盟,共抗高句丽船军,明日上朝就会提起此事!”
“操。”
唐云一声骂,所有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全都搞清楚了。
“按照地契上的名字,抓人吧。”
唐云头也不回,迈步离开:“我回府了。”
宇文疾不明所以:“不是说辰时前…”
梁锦面色阴沉,幽幽开口:“古顺海从军征战一身伤疤,可兵部却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南军、北军、西军,亦无任何记录,八成,他出身舟师,舟师、盐政、使团…皆与东海相关。”
走向门外的唐云,无声的叹了口气,还有一个人,也与东海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