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铮握紧匕首，缓缓拉开后门。门外空荡荡的，只有个银灰色的冷藏箱孤零零地靠在墙边，箱盖上贴了张便签：特供鲜菇·老K供应。
他蹲下身，手指触到锁扣时顿了顿。这锁卡得太死，不像普通配送箱该有的样子。他从工具箱里摸出撬棍，轻轻撬开一道缝隙。
嘀——
红光骤亮。
电子屏上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00:00:10。
许铮猛地后撤，喉头发紧：陈砚舟！
厨房里传来锅铲落地的脆响。陈砚舟冲出来时，围裙还系在腰间，一眼就锁定了那个箱子。
谁送来的？他问，声音还算平稳。
没看见人。许铮盯着不断减少的数字，嗓音发沉，七秒。
陈砚舟转身奔向操作台，抄起刚做好的那碗冰沙——玻璃碗外凝结着水珠，雪白的梨泥间点缀着淡青薄荷碎。
他冲回来，手腕一扬，整碗冰沙泼在箱盖上。
盐分渗入缝隙，低温瞬间压制了电路反应。屏幕闪烁几下，最终停在00:00:03。
两人屏息凝神，等了足足十秒，箱子再无声息。
没事了。陈砚舟说。
许铮这才呼出一口气，上前拆解箱体。掀开盖子的瞬间，冷气扑面而来，里面塞满泡沫垫，中间藏着个金属盒，连着电线与计时器。
没有蘑菇。他说，是空的。
陈砚舟皱眉，有人就想让我们打开它。
话音未落，巷子深处传来仓促的脚步声。一个系着脏围裙的男人正往拐角狂奔，手里还攥着个通讯器。
许铮立即追了上去。机械义肢开启加速模式，踏地声在窄巷里回荡。穿过两条巷道，在第三个岔路口，那人被逼进了死胡同。
男人背贴墙壁，额头沁汗，突然从衣领里掏出一副黑色耳机。
耳机里传出低沉凶狠的嗓音：
老K！十分钟内必须炸死他！不然你全家都得陪葬！
许铮听得真切。
那是王虎的声音。
老K脸色骤变，猛地将耳机砸向地面，转身撞破旁边的木栅栏，翻墙逃走了。
许铮正要追击，却被一只手轻轻按住肩膀。
是陈砚舟。
别追了。他说，他已经不重要了。
许铮站在原地，胸口起伏。他低头凝视脚边碎裂的耳机，弯腰拾起一片残骸，上面还连着半截细线。
王虎亲自下的令。他说，这不只是赵德利的事。
陈砚舟点头，他们怕了。怕我们查得太深。
刚才要是没拦住，整个后厨都会塌。许铮攥紧残片，指节泛白，这不是警告，是要灭口。
陈砚舟没接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回到餐馆，那个冷藏箱还躺在地上。陈砚舟蹲下身，翻开泡沫垫，在夹层里摸到一张名片大小的纸片。
上面印着一行字：货已送达，请签收——老K。
背面手写着一串编号：dL-216。
dL。陈砚舟轻声念出，赵德利。
许铮冷笑，他还敢留痕迹？
不是他留的。陈砚舟摇头，是老K故意放的。他不想独自背这个锅。
所以他接电话时才会那么慌张。
陈砚舟将纸片收进衣袋，他知道任务失败后，幕后的人不会放过他。留下线索，是为自己留条活路。
许铮盯着那个箱子，现在报警？
不急。陈砚舟站起身，现在报警，证据链不完整。王虎随便就能推干净。我们要等他再次出声。
等他再联系？
许铮沉默片刻，忽然问：你怎么知道冰沙能阻止炸弹？
陈砚舟看了他一眼，那不是普通冰沙。海盐降低导电率，雪梨汁含果酸，能腐蚀接触点。我做过实验。
你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个？
自从刀疤六来闹事之后。陈砚舟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另一碗冰沙，我猜他们会升级手段。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许铮跟着走进厨房，看见操作台上整齐摆放着几份备料：辣汤、清粥，还有切得细如发丝的萝卜。
你早就准备好了？
不是。陈砚舟摇头，我只是习惯多备一份。万一用得上呢。
许铮将手中的残片放在台面上，接下来怎么办？
陈砚舟说，他们还会联系老K。只要他接一次电话，我们就能锁定信号源。
要是他不用手机？
他会用的。陈砚舟擦净双手，干这行的人，不敢失联。一旦联系不上，雇主就会以为他叛变或落网。他们会灭口。
许铮点头，那我守着监控。
你去休息吧。陈砚舟说，我已经请阿阮远程接入系统，她会盯着所有异常信号。
我不累。
你刚才追了三条巷子。陈砚舟递过一杯温水，坐下歇会儿。
许铮接过水杯，没有喝。他望着窗外漆黑的巷口，低声问：王虎说炸死他。指的应该不是我吧？
陈砚舟摇头，是我。他要炸死的是我。
为什么？
因为我活着，他就永远洗不白。陈砚舟倚着灶台，地沟油案、味耕堂被夺、父母的车祸......只要我还记得这些，他就寝食难安。
许铮终于喝了口水，你打算怎么做？
继续做饭。陈砚舟转身点燃灶火，只要我还在炒菜，他们就不得不一直派人来。来一个，我们抓一个。直到他们无人可派。
许铮放下水杯，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如果老K再出现呢？
让他来。陈砚舟拿起锅铲，这次我不泼冰沙了。我给他煮碗醒魂汤
次日清晨六点十七分，第一个客人尚未登门。
许铮独坐店中，面前摆着早已凉透的茶水。他指间捏着那片通讯器残骸，反复端详。
九点零三分，手机震动。
一条匿名短信：
老K在西市桥东第三间出租屋，穿蓝衣服。
许铮起身，将残片塞进口袋，走向后厨。
陈砚舟正在熬汤。
找到了。许铮说。
陈砚舟调小炉火，你去吗？
我去。
带上这个。陈砚舟从抽屉取出一个小瓶，里面装着淡黄色液体，要是他反抗，往他脸上洒一点。
这是什么？
特制辣椒精华。陈砚舟微微一笑，保证他三分钟睁不开眼。
许铮接过小瓶，塞进袖袋。
他走到门口，回头看向陈砚舟。
你不去？
我也去。陈砚舟解下围裙，但得先煮碗面。免得路上饿。
许铮没应声，唇角却微微牵动。
两人前一后走出店门。
街边的早点摊刚支起锅灶，油条在热油里翻滚。晨风拂过餐馆檐下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
他们转过巷角，朝西市桥方向走去。
朝阳映在许铮的机械手上，金属关节泛着冷光。
他右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握着那个辣椒瓶。
左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震动。
新消息提示。
许铮掏出来瞥了一眼。
屏幕显示：目标已移动，现位于旧纺织厂b区二楼。
他抬头与陈砚舟对视。
陈砚舟也刚看完手机。
两人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纺织厂外围的铁门锈迹斑斑，门缝里探出几丛野草。
许铮上前推门，锈蚀的合页发出刺耳的呻吟。
门开了。
空荡的厂房里堆满废弃的纺织机，阳光从破损的屋顶漏下，照出无数在光柱中飞舞的尘埃。
二楼走廊尽头，一道蓝色身影正站在窗边讲电话。
许铮迈步欲冲。
陈砚舟突然拉住他的衣袖。
楼下传来第二道脚步声。
很轻。
但确实有人在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