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城战役结束后的第四天,第一批来自中立国的战地记者和国际红十字会的观察员终于获准进入这片被称为“第零区”的死地。
来自莱茵公国的资深记者汉斯·克鲁格,曾报道过无数次战役,自诩拥有一颗钢铁般的心脏。但当他乘坐的吉普车驶入衡城外围的那一刻,他还是让司机停下了车,扶着车门剧烈地呕吐起来。
即使戴着厚厚的防毒面具,那种混合了腐烂、烧焦的化学药剂和淤泥的恶臭,依然像锥子一样钻进他的大脑。
出现在他镜头里的,不再是人类的城市。
曾经繁华的商业街变成了一条条填满黑色淤泥的河沟,从淤泥中伸出的,不是芦苇,而是无数苍白、肿胀的手臂。在倒塌的钟楼废墟上,挂着几具像风干腊肉一样的尸体,那是被白磷弹烧灼后又被洪水浸泡的结果,皮肤呈现出诡异的半透明状,甚至能看到里面的骨骼。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里没有鸟叫,没有虫鸣,只有风穿过空洞建筑发出的呜咽。
“这不是战争,”汉斯在发回总部的电报草稿中颤抖地写道,“这是一场针对‘生命’这一概念本身的谋杀。在这里,文明已经死了。”
随着汉斯拍下的第一组照片通过无线电传真发往世界各地,整个世界沸腾了。
那是几张足以被载入史册的照片:
一张名为《最后的拥抱》:在一处未被洪水完全冲毁的地下室入口,一具母亲的尸体紧紧护着怀里的孩子。两人的皮肤都因为神经毒气呈现出可怕的青紫色,母亲的指甲深深掐进了肉里,仿佛在死前经历了极大的痛苦。
另一张名为《泥沼中的坦克》:一辆联邦军最先进的m26潘兴坦克,像个巨大的铁棺材一样半埋在黑泥里,炮管无力地垂下。在坦克周围,散落着数十具樱花国士兵的尸体,他们死状扭曲,显然是在冲锋途中遭遇了毒气。
当这些照片被刊登在《泰晤士报》、《纽约纪事报》以及各大洲的主流报纸头版时,全球舆论一片哗然。
联邦首都华盛顿,白宫门前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抗议游行。数万名民众高举着“我们要胜利,不要屠杀”、“这是恶魔的行径”等标语,甚至有激进的和平主义者向五角大楼投掷红色的油漆,象征着衡城的血债。
“我们是为了自由而战,不是为了变成怪兽!”一位失去儿子的母亲在接受采访时声嘶力竭地哭喊,“如果胜利的代价是这种地狱,那我们和我们要消灭的法西斯有什么区别?”
而在樱花国本土,尽管军部严密封锁消息,试图将衡城战役描述为“光荣的玉碎”,但小道消息依然像野火一样蔓延。恐慌开始在平民中滋生。人们不再相信军部宣传的“必胜”,取而代之的是对那种能让人瞬间融化的“天火”和“毒雾”的深深恐惧。
国际联盟在紧急闭门会议。
会议大厅里充满了火药味。
“这是反人类罪行!”西罗公国的代表拍着桌子咆哮,“樱花国首先使用了神经毒气,违背了《国联公约》!”
“那联邦军呢?”另一位代表冷冷地反驳,“报复性使用化学武器,加上白磷弹轰炸,甚至波及了数十万平民。这种过当防卫难道就是正义吗?”
联邦代表脸色苍白,却依然强硬地站起来:“这是战争。敌人打开了魔盒,我们只是被迫还击。如果要审判,先审判那个率先投毒的疯子!”
争吵持续了整整三天,却没有任何结果。因为每个人都清楚,所谓的“公约”在绝对的暴力面前,脆弱得就像一张废纸。
衡城就像一道巨大的伤疤,横亘在世界的版图上。它不仅摧毁了一座城市,更摧毁了人类对于战争底线的最后一点幻想。
在遥远的北方,红河的下游,漂浮的尸体依然在顺流而下,仿佛在向大海诉说着人类的疯狂。
各大国的领袖们虽然在公开场合互相指责,表现出震惊和悲痛,但在那厚重的帷幕之后,他们的眼神里却流露出了另一种令人胆寒的光芒——恐惧,以及由恐惧滋生的贪婪。
既然潘多拉的魔盒已经打开,既然“毁灭”如此高效,那么谁也不敢做那个手里没有“恶魔”的人。
衡城的硝烟尚未散尽,一场比热战更加阴冷、更加致命的竞赛,已经在世界各大强国的秘密实验室里悄然拉开了帷幕。
对于军事家和疯狂的科学家来说,衡城不仅仅是一场悲剧,更是一次前所未有的“实战数据采集”。
联邦,内达州沙漠深处,代号“第51区”的绝密基地。
几名穿着白色生化防护服的军官,正围在一张巨大的解剖台前。台上放着的,是几具从衡城空运回来的樱花国士兵尸体样本。
“难以置信,”首席生化专家威廉博士透过显微镜观察着切片,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这种神经毒剂……结构非常稳定。它能瞬间阻断乙酰胆碱酯酶,导致肌肉持续痉挛。樱花国人在化学合成方面,居然走到了我们前面。”
站在一旁的联邦陆军中将面色阴沉:“博士,我不想听赞美。我只想知道,我们能不能造出比这更强的?还有,我们的解毒剂什么时候能批量生产?”
“只要有足够的经费和……实验体,”威廉博士推了推眼镜,眼神闪烁,“我们正在研发一种代号为‘Vx’的新型药剂。它的毒性是樱花国‘绿魔’的一百倍。只要一滴落在皮肤上,哪怕穿着防护服,也能致人死地。”
中将点了点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盖着“绝密”印章的文件:“总统已经签署了特别法令。‘复仇女神’计划升级为最高优先级。不仅是毒气,还有细菌。听说衡城洪水后的鼠疫效果很‘显着’?我们需要这方面的武器化研究。”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方,德普士帝国的地下掩体内。
帝国的皇帝看着关于衡城战役的情报汇总,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
“看,这就是所谓的民主国家,”他嘲弄地说道,“当他们被逼急了,比我们更懂得如何杀戮。不过,这也证明了我们的方向是正确的。”
他转身看向身后的科学家团队:“塔崩(tabun)和沙林(Sarin)的产量要翻倍。另外,我听说东方那个大夏帝国最近很安静?我不相信他们什么都没做。加强情报网,我要知道王昊那个年轻的皇帝手里藏着什么牌。”
“是,陛下!”
而在北方的冰雪国度,庞大的红色联邦也在行动。
他们没有精密的化学工业,但他们有广袤的冻土和无数的战俘。在北方的寒风中,一个个代号为“矢量”的秘密实验室拔地而起。他们在研究炭疽,研究天花,试图将这些古老的死神改造成听话的士兵。
“如果西方人用毒气,那我们就用瘟疫。”帝国的元帅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圈,“为了帝国的生存,我们必须掌握毁灭世界的力量。”
世界仿佛一夜之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化工厂。
各国的情报机构开始疯狂地运转,窃取彼此的配方,暗杀对方的科学家,破坏对方的设施。
原本用于救死扶伤的医学和生物学,此刻彻底沦为了战争的婢女。科学家们不再讨论如何治愈癌症,而是在讨论如何让炭疽杆菌在空气中存活得更久,如何让毒气弹的散布面积更大。
这是一种基于恐惧的疯狂加速。
每一个国家都深信,对手正在制造能毁灭自己的终极武器。为了不被毁灭,自己必须先制造出更恐怖的东西来威慑对手。
这就是“相互保证毁灭”的雏形,虽然原子弹还没有落下,但在生化领域,死神已经提前亮出了镰刀。
在这场疯狂的竞赛中,所有的道德底线都被抛诸脑后。人体实验在各国的秘密监狱里变得司空见惯。死刑犯、战俘,甚至不知情的平民,都成了验证那些致命配方的小白鼠。
世界并没有因为衡城的惨剧而反思,反而像是尝到了血腥味的鲨鱼,更加疯狂地扑向了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