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浓,和我回家吧……”钟晴在IcU病区走廊的座椅旁蹲下,想伸手摸摸屁宝儿头上的绷带,还未触到,就又缩了回去。
李意浓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有些慌张:“你怎么来了?”
“罗菡菓早晨给我打了电话。头摔成这个样子,怎么不去病房里休息?”
李意浓坐起来,不太敢和女朋友对视:“有病房……我醒来后睡不着,就过来了。”
“病房里睡不着,走廊椅子上这么凉、这么膈,就睡得香了,是吗?”钟晴其实没想谴责,可还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平时那种温柔体贴的话。
“你今天没有案子要忙吗?”李意浓站起来,拽了拽衣服,不小心扯到了昨夜摔倒时先着地的那个肩膀,疼得想喊叫,却连眉都不敢皱一下:“我这就回病房,你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吧。”
“跟我回家。”钟晴伸手揉了揉那扇活该的肩膀:“今天除了陪你,我没别的事情。”
李意浓又重新坐回到椅子上,选择了用聪明人的口吻和聪明人说话:“攸宁还处在昏迷中,我想守她一会儿。就算是跟着你回家了,我也待不住。”
钟晴在99%的事情上是聪明人,唯独在李意浓的情史这件事上做了次糊涂人。此时此刻,她选择做回100%的聪明人:“子弹不是只打到肺上了吗?既然已经取出来了,为什么还是昏迷不醒呢?用不用我陪你去找她现在的主治医生问问情况?”
很疲惫的靠到椅背上,李意浓的头隐隐作痛:“那会儿我和主治医生沟通过攸宁现在的情况……手术确实成功取出了子弹,也止住了肺内血管和肋间的出血,但术前有隐匿性失血,引发了失血性休克,导致脑部缺血缺氧。简单说,大脑长时间缺氧气,现在还在‘休息’状态。”
“那她会不会……” 钟晴想找个没有敌意、不引发误会的词,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目前生命体征稳定,这是最好的信号。” 李意浓闭上了眼睛,没有误会女朋友的意思:“除了失血性休克导致那部缺血缺氧……子弹斜穿进肺叶,弹道很长,造成了肺损伤和血气胸,术后出现了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肺部暂时没法正常供氧,也会影响脑部苏醒。这两种情况叠加,才导致她现在持续的昏迷状态。”
“那要多久才能醒呢?你总不能一直守在这里吧?罗菡菓说你头上缝了3针,你也需要好好休息!”
“苏醒没有固定时间。” 李意浓叹了口气:“如果缺血缺氧不算严重,肺部功能恢复快,可能 3-5 天就能有意识。损伤稍重的话,就得需要1至2周。具体情况,要等血气胸缓解了之后,主治医生才能更好的观察到肺挫伤的严重程度。”
“她还年轻,没有基础病,应该能恢复得快。”钟晴把自己的热手搭到了身旁的凉手上,是发自内心的想安慰。
“其实……她的身体状况并不好。”李意浓的声音有些哽咽:“我很后悔,当年知道她去了伦敦,没有勇敢的过去找她,没有亲口去问一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我一点血性也没有,我太懦弱了,不但没有能力照顾好她,而且连一点挽回她的魄力都没有!”
眼见着李意浓的情绪有些失控,钟晴把人揽进臂弯:“你不要这么说自己。”
“我真的很后悔,我让我自己觉得难以直视!攸宁回北京后,哪怕我知道了,我都没有主动去见一见她。你们说她变了,你们让我躲着她,我竟然就真的乖乖听了你们的话!我一点主见都没有……她这些年在伦敦究竟是怎么过来的,她回北京后又在做什么?我漠不关心,假装自己是只鸵鸟,对她的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枪伤……我从来没有设想过,攸宁有一天会变成需要经受枪伤的人……攸宁曾经那么信任我,全心全意的依赖我,而我呢?我对她这些年过着哪种常人难以想象的生活,一无所知!”
钟晴看到走廊尽头出现了几个人,轻声说:“意浓,你还记得去年冬天到医院来偷拍你的那个女人吗?昨天夜里打120的人,就是她。她应该是已经结束了在派出所做笔录的事情……”
一位穿便衣的民警,出示了自己的证件:“李医生,我们想找您了解一些情况,您现在方便配合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去您办公室里聊。”
钟晴暗中摁了一下李意浓的腿,示意她不要说话,然后自己站起来:“警官,您好!我叫钟晴,是李意浓医生的家属,也是她的律师。如果您需要她做笔录的话,请让所里给医务科发公函,由医务科来通知李意浓医生接受询问。李意浓医生和那位叫褚攸宁的患者,没有私人关系,这属于李意浓医生履职过程中发生的情况,她不能以个人身份接受警方的询问。她头上受伤了,这会儿也是位需要休息的病人,有住院手续,有病假。所以,具体什么时间能配合调查,还要看她的恢复情况,等病假结束。”
便衣民警显然是没预料到会横空跳出来一位捣乱的家伙:“钟律师,是吧?我们只有几个简单的问题,主要是有关枪伤的情况。李医生不涉案,算是证人,你们不用这么谨慎。”
“不好意思,警官,这确实是李意浓医生的履职行为,应该由医务科收到公函后通知她,她才能做笔录。医院有医院的规章制度,她擅自以非正式的形式对外公布救治细节和患者情况的话,对她来讲属于职务违规行为,医务科是要追究她责任的,希望您能理解。而且昨天晚上,李意浓医生上手术台的时候将近凌晨,连做了2个小时的高强度手术,眩晕症都犯了,头上缝3针,现在也确实需要休息。”
另外一位便衣民警拦了拦同事,笑着说:“行,理解!”
虽然不明白钟晴为什么不许自己回答警方的问话,但李意浓确实不敢再矫情了,捂着脑袋站起来,拽了拽女朋友的胳膊:“咱赶紧回家吧……”
刚一走出住院部大厅门口,李意浓迫不及待虚着嗓子问:“为什么不让我回答他们的问题?无非也就是说说伤情,我以前在急诊科的时候配合过很多次,也没什么呀!”
“你以前救过枪伤啊?”钟晴瞪了傻医生一眼:“褚攸宁这是挨了一枪,和你以前抢救的那些挨了一刀的人,案件性质能一样吗?她这一枪,是JSG打的,你又不是不知道。闲着没事,沾染JSG干什么?打120的那个女人在警方那里录口供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你知道吗?万一你哪句话和那个女人说得有冲突,JSG会不会找你麻烦?再说了,你一个不留意,再被警方听出来你和褚攸宁有私人关系,又要惹一堆麻烦出来!”
李意浓往后回了一下头,心有余悸,但想嘴硬一会儿:“你把我想得太傻了,我才不会主动说我和攸宁认识。”
“你,蒙我都从来没成功过,还想在警方面前蒙事儿吗?你稍不留神,一个字眼、一个措辞,都会被人家捕捉到蛛丝马迹。”钟晴加快了脚步,貌似不怎么顾虑伤员能不能跟上:“这种事,不能太积极,要先冷处理,让子弹再飞一会儿,把自己往后排一排。等各方面该做的笔录都做完了,咱们了解了别人都说了什么、隐瞒了什么,才能张嘴的时候做到万无一失。我可不想让你受了磕脑袋的疼,还要再平白无故惹上JSG这摊狗屎!”
“你走慢点,我头有点晕。”
“你自己慢慢走,我要赶紧去罗菡菓家。”
“不回家陪我?去她家干什么?”
钟晴很无奈的停下脚步:“串供去啊!干什么、干什么,这还用问!罗菡菓下手术后就回家睡觉去了,待会儿睡醒了,回到医院,警方不得找她做笔录呀……我得和她先对对词,让她把你在手术室里栽的那一跤解释成眩晕,别提你和褚攸宁认识,更不能说你情绪失控。”
“我本来就是眩晕……熬夜……”
“别在这儿废话了,赶紧回家睡觉去。”
“那你早点回来陪我。”
“呦……”钟晴狠狠剜了屁宝儿一眼:“这会儿需要我陪你了?不是不该盲从我的话吗?不是早就该去见一见褚攸宁吗?如你的意,我不打扰你守着褚攸宁,我忙我的事去了。”
“钟晴……”
“说!”
“我爱你。”
“睡醒后冲个澡,你身上都不好闻了。”
“哦。”
“算了,等我回家了给你冲,你别自己洗了,再把头上弄湿了,添麻烦。”钟晴转身就往罗菡菓家那栋楼的方向走,边走边嘟囔:“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倒霉的人!也没见过比褚攸宁烂事儿更多的前任!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