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褚攸宁昏迷的这些天,李意浓守得比mia要时间更长,也更频繁。
鼻饲管是李意浓亲手插的,她觉得护士会弄疼攸宁。那些被灌进胃里的糊状流体,她也日日亲自过目,甚至会顶着营养科医生的白眼,干涉配方。攸宁不喜欢吃胡萝卜,哪怕是鼻饲管里没有味觉神经,她也会要求营养科将胡萝卜泥替换成南瓜泥。
如果没能成为一名优秀的胸外科手术医生,那李意浓也肯定能成为优秀的护理师。褚攸宁深度昏迷了6天的时间,不但没生褥疮,甚至连一点难闻的气味都没有。赶上李意浓刚为VIp患者擦洗过的时候,查房的护士都能闻见淡淡的身体乳味道。
这已经不是李意浓第一次守在病床前护理小祖宗了,上次有些生分,因为还是朋友。这次有些烦恼,因为怎么也找不到人工耳蜗的外置设备。
至于mia,很想一天24小时守着褚总,很不甘心被褚总曾经的挚爱霸占病床边上最重要的位置。无奈,mia最近忙得不可开交。
伦敦总部和大中华区,暂时还没有人知道褚总中枪的事情。7大家族话事人中,可能也仅有玫夫人了解近况。mia要装作无事发生,用褚总的电脑回复邮件,用褚总的手机发布指令。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mia就会向言舢求助。有那么几个瞬间,mia甚至希望褚总曾经的挚爱是言舢,而不是李意浓。至少言舢没时间来医院,至少言舢看起来不像放不下旧情的人。
这天夜里,李意浓回家了。钟晴最近对她已经足够宽容,她不能太得寸进尺,不能连着3天晚上夜不归宿的守在前任病床边。可惜,钟晴今天晚上有饭局,回家晚,她所表演的“守规矩”剧情也就失去了一半的意义。
mia扔掉饭盒回到病房时,随手关了灯,蓦然间发现褚总已经瘦得不像样。身上盖着的被子显得格外宽大,愈发衬出她身形的单薄,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至半空。
在这寂静的病房里,褚总在mia面前无声的躺着,宛如被黑暗吞噬的孤影,脆弱得让人心疼。
床头灯散发着微弱的暗光,在这昏黄的光晕下,褚攸宁的面容显得愈发憔悴。曾经线条柔美的脸颊如今已凹陷下去,颧骨突兀的凸显出来,皮肤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像是蒙了一层揭不走的黯淡薄纱。她紧闭着双眼,眼窝深陷,浓密的睫毛下投出两片阴影,更衬出面色的苍白。
连着扣了好几天氧气面罩,虽然今天换成了鼻氧管,但嘴唇还是很干燥,而且毫无血色。上下唇微微张开,似是有话想说。mia时不时会把耳朵贴上去听一听,希望能听到褚总的只言片语,却只有微弱而绵长的呼吸声,还有嘶嘶的氧气声。
把椅子往前挪了挪,mia认认真真的帮褚总涂润唇膏,低声聊起平常不敢聊的天:“攸宁……攸宁……你是不是很喜欢被人叫攸宁?之前偶遇言舢的时候,她叫你攸宁,我发现你的眼神立刻就变软了。这些天,李意浓整天攸宁前、攸宁后的,你应该很开心吧?其实你真的不是个擅长隐藏情绪的人,如果不是遭遇到后来的这些事情,你应该是个任性又娇憨的女人。”
把脸轻轻贴到褚总的肩膀上,mia继续聊:“医生建议和你多说说话,有利于你快点醒过来。其实我很好奇,你可以听到吗?哦,对了,忘记给你戴收音器了。”
mia把人工耳蜗的外置设备从包里掏出来,不用眼睛看也能熟练的将磁吸处理器吸到正确位置,收音器没有挂到耳廓上,就那么轻轻放在了颈边:“其实……这些天李意浓一直守在病房里,我好像不怎么嫉妒她。至少没有像以前嫉妒郗凡在你身边一样,那么严重。她这几天只要一见到我,就会问我有没有看见你的收音器,我不想给她……”
拿起褚总的一只手,mia边揉边聊:“对了,今天我见到了高忱。言舢下午带着她和我见面,本来是一起商量怎么在新加坡逮捕绅士和Edward。高忱的爸爸,在新加坡很有些政界的资源,也乐意出手帮忙。但是高忱见到我的第一眼,整个人好像被什么黑魔法诅咒了似的,一动不动,眼神很吓人。刚开始,我和言舢都不知道她是怎么了,但我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应该是认识我姐姐。”
把褚总的手放进被子里,mia摸了摸褚总的眉峰:“世界真的很小……你还记得我告诉过你,我有个孪生姐姐的事情吗?我姐姐叫Zoe,生前一直在马六甲一带为JSG做事情。我们两个人感情很好……一起被拐,在岛上相依为命度过了童年,长大后被分开了……”
mia的声音有些哽咽:“有一年,Zoe回到了伦敦,说是执行一个潜伏到警署里的任务。那两个月,是我们成年后为数不多的团聚时光,我们都很珍惜,但结束得也很快。她的目标人物在伦敦被绑架了,她以女警的身份把目标人物解救出来,得到了目标人物和父亲的信任,按照JSG设计好的剧情,做了目标人物的贴身保镖,跟着目标人物一起回到新加坡。这个目标人物,就是高忱。那时候高忱只有20岁,是最向往爱情的年龄,也是最辨不清真伪、最盲目自信的年龄,Zoe很快就得到了高忱毫无保留的爱。”
顿了几分钟的时间,mia像是在回忆曾经的Zoe,又像是在回忆今天的高忱:“她骗了高忱,很完美的完成了JSG交给她的任务,全身而退躲去了印尼。高忱的家族,在东南亚各国都有些势力,所以dasha短时间内不敢再给她安排其他任务,她也在印尼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安闲快乐的一段时光。再后来……dasha派我到印尼,去接替Zoe的社会角色。当时我俩都很好奇,不知道我把她置换出去后,dasha会派给她一个怎样的新任务。”
mia把脸往褚总的侧颈边又凑了凑,像是在寻找一些保护:“很快,我终于明白了dasha的真实计划……Zoe被一辆货车撞得面目全非……而我,顶着她的社会身份,忍着失去唯一亲人的痛苦,每天笑着替她去上班,替她辞职,替她退租,替她彻底结束了那个社会身份在印尼的一切人生轨迹,帮助dasha完成了一次不留痕迹的灭口……今天高忱问我,Zoe到底有没有爱过她。我觉得应该是没有爱过吧……因为我在印尼和Zoe团聚的那几天中,Zoe没有主动提起过这位目标人物,而且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背叛爱情的那种情绪,只说过一句‘目标人物很傻’的话。但是我没这样告诉高忱,我骗了高忱,我说Zoe爱过她。那一刻,高忱很释然,眼神里有重获新生的光彩。但是真相呢?真相是,如果高忱没有派人到处打听Zoe的下落,dasha就不会杀掉Zoe灭口!”
用手指轻触了几下褚总逐渐滋润起来的下唇,mia痴痴的笑了笑:“今天来医院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如果我能像Zoe一样,擅长执行色诱的任务,在伦敦时,在郗凡出现前,就让你爱上我,后来的事情,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呢?陈畔在你心里,一直是个坠楼身亡的人,你就不会气急败坏到一头误撞进郗凡手里。今天……也不会躺在这张病床上。”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股冲动,mia抬眸盯着褚攸宁看了一眼,又在褚攸宁的脸颊上吻了一下:“我不是名合格的间谍,没本事让你爱上我。我也不是名合格的爱慕者,没勇气让你发现我爱你。”
“别……难过……以后……我……可以做……你的……姐姐……”褚攸宁的手很凉,抚到mia头上时很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