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上尘土未落,那匹黑斗篷的快马刚停稳,传令兵的声音还在耳边回荡。叶天寒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他只是转身,走向校场中央那堆青石墩子。
这些石头原本是工营用来垒墙基的,每一块都有一百多斤重,表面粗糙,棱角分明。他走到最近的一块前,弯腰,单手抓住边缘,猛地一掀。石墩翻倒,砸在地上发出闷响。
“从今天起,你们每人扛一个,走一百步。”他的声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听清了,“举不起的,爬也要爬完。”
没人应声。
士卒们站着,目光在石墩和叶天寒之间来回移动。有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肩膀上的旧伤。他们刚从伏击中活下来,身上还有血迹,衣服都没换过。
新卒戊咽了口唾沫,小声问旁边的人:“这……真要扛?”
“统领说的,哪有不扛的道理。”老兵低声答,但语气里也带着犹豫。
叶天寒走回队伍前,扫了一圈。“我知道你们累。”他说,“我也累。左臂还在流血,但我站在这儿,没躺下。”
他抬起右手,指向远处的旗杆。“敌人已经在路上了,七十二煞,全是亡命徒。他们不会挑你们休息的时候来,也不会看谁受伤了就绕着走。”
“所以现在练的不是力气。”他顿了顿,“是命。”
话音落下,丁五带着人把石墩分发下去。每个人面前放一块,大小不一,但都不轻。
第一个上去的是个老卒,脸上有道疤。他蹲下,双手抱住石墩底部,咬牙往上抬。石头离地半尺,他又撑了两秒,终于脱力,膝盖一软跪倒在地,石墩压在他背上,把他摔趴下。
他喘着气爬起来,嘴角渗出血丝。
第二个是瘦高个,刚抬起来走了三步,腿一抖,整个人连人带石滚翻在地。他躺在地上干呕,半天起不来。
轮到新卒戊时,他盯着那块石头看了很久。最后深吸一口气,弯腰去搬。石头刚离地,他手臂就开始发抖。他硬撑着往前迈了一步,第二步还没落地,身体一歪,重重摔在沙地上。
石墩滚开,砸在他脚边。
他趴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想站起来,可双腿发软。他试了两次都没成功,干脆坐下来,低着头喘气。
“这太狠了!”他突然抬头喊,“我们才刚回来!身上还有伤!你让我们扛这个?我们不是铁打的!”
全场安静。
叶天寒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停下。
他没说话,一把揪住戊的衣领,直接把他拎了起来。戊双脚离地,脸涨得通红。
“你说什么?”叶天寒声音很轻。
“我……我说……”戊挣扎了一下,“这训练根本没法做!人都要散架了!”
叶天寒盯着他,忽然松手。
戊摔在地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拽着领子拖到那个翻倒的石墩前。
“看见这个了吗?”叶天寒一脚踩上石墩,“刚才那一下,要是你在战场上,这一摔,敌人的刀已经捅进你喉咙了。”
他弯下腰,盯着戊的眼睛:“你以为你现在是在求活?你是在等死。”
“战场比你狠十倍。”他说,“你不狠,就得死。”
他松开手,转身走向队列前方。“今天不许吃饭,不许休息。谁放下石头,就滚出敢死营。我不需要废物活着回去拖累别人。”
没有人再说话。
士卒们一个个重新尝试。有人摔倒了就立刻爬起来,有人嘴唇发白还继续往前挪。校场上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石头摩擦地面的声响。
叶天寒在队伍间来回走动,看到谁停了,就过去踢一脚。看到谁想放弃,就盯着他看,直到那人重新弯腰去搬。
太阳升到头顶,又慢慢西斜。
到了傍晚,仍没有人完成百步。最远的一个跑了七十步,最后一步是爬过去的,倒下后吐了血。
夜色降临时,叶天寒下令收队。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所有人能单手持石墩走完全程。”他说完就走,没回头。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校场上已经有了动静。
士卒们自发集合,开始练习。有人用布条把手和石头绑在一起,怕脱手;有人嘴里含着水,防止干呕时呛到自己。
叶天寒来了,站在边上看着。
这一次,有人完成了百步。
虽然摇晃,虽然几乎虚脱,但他们走完了。
第三天清晨,雾气还没散尽,残部全员列队。
每人左手举起石墩,动作整齐地出发。脚步沉重,但没人停下。一百步走完,全队站定,气息紊乱,却全都站着。
叶天寒走上前,走到新卒戊面前。
戊满头大汗,头发贴在额头上,衣服湿透。他喘得厉害,手还在抖,但没有放下石头。
叶天寒伸手,重重拍在他肩上。
“现在,够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