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四十三年的初雪,比往年早了半月。西苑暖阁内,炭火烧得正旺,嘉靖帝朱厚熜却裹着狐裘,望着窗外的飞雪出神。案头摊着三份奏疏:沈炼的《九边防务疏》、徐阶的《民生恤典疏》、林三嫂的《白莲教垦荒请命疏》。每一份都沾着墨迹未干的血泪——那是严党倒台后,大明朝野积压二十年的积弊与期盼。
“陛下,”徐阶捧着一盏热茶进来,银须上落着几片雪花,“沈炼大人已在太庙前立碑选址,骆安大人整顿锦衣卫完毕,神机营新募的三千营兵正在通州训练霹雳火油与佛郎机炮。”
嘉靖帝沉默良久,突然抓起案上的朱笔,在《罪己诏》草稿上写下八个大字:“朕德不修,致奸佞乱政”。笔锋落下,墨汁晕开,像一滴悔恨的泪。
“传旨,”他放下笔,声音沙哑却坚定,“朕亲撰《罪己诏》,颁行天下:一、减免嘉靖四十二年以前逋赋;二、汰减宫中用度三成,充作九边军饷;三、命沈炼重组神机营,配霹雳火油、佛郎机炮,驻守大同、宣府;四、骆安掌锦衣卫,专司缉捕余孽;五、徐阶主内阁,总揽朝政,凡民生、军政、外交,皆可便宜行事。”
徐阶躬身应诺,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这位多疑的帝王,终于在严党覆灭后,肯直面自己的过失。他想起三日前沈炼在太庙前说的话:“陛下,真相或许灼心,却是大明重生的火种。”此刻,他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神机营重组:火器与军魂
通州校场上,朔风卷着黄沙。沈炼身着锁子甲,手持尚方宝剑,站在新铸的“神机营”大旗下。旗下三排营兵:前排手持佛郎机炮,中排背负霹雳火油桶,后排操练火铳。
“弟兄们!”沈炼的声音在风中炸响,“严党用‘佛火’害民,用‘金蚕粉’毒皇子,用‘狼骑兵’通敌!如今,神机营的火器,就是守护大明的‘真相之火’!”
营兵们齐声呐喊,声震九霄。一名老兵摸着佛郎机炮的铜身,眼眶湿润:“大人,这炮……比俺当年在蓟州见的强多了!当年严党克扣军饷,火铳生了锈,眼睁睁看着蒙古人破关……”
“不会再有了!”沈炼将尚方宝剑插入土中,“从今往后,神机营的火器,只对准敌人;神机营的军粮,只取自国库!谁敢贪墨,军法从事!”
锦衣卫北镇抚司衙门,骆安褪去飞鱼服,换上青色常服,将“绣春刀”挂在墙上。他面前摆着三摞卷宗:一摞是严党余孽的名单,一摞是地方豪强的罪证,一摞是百姓的诉状。
“影子,”他唤来锦衣卫暗卫首领,“从今日起,锦衣卫分三班:一班查余孽,二班督吏治,三班听民讼。凡欺压百姓者,无论官职大小,一律缉拿;凡举报贪腐者,赏银百两。”
影子犹豫道:“大人,如此一来,锦衣卫怕是要得罪不少人……”
“得罪人?”骆安冷笑,“严党当道时,锦衣卫是鹰犬;如今严党倒了,锦衣卫该做百姓的刀!记住,我们查的不是‘权贵’,是‘蛀虫’——蛀空大明的蛀虫!”
内阁值房,徐阶将严嵩的《通敌密信》、林三嫂的《垦荒请命疏》、沈炼的《九边防务疏》并排摆放。他提笔在《民生恤典疏》上批注:“免赋、垦荒、兴修水利,三者并行,方可固民心。”
“来人,”他唤来书吏,“将严党历年侵占的民田造册,分发给流民垦种;命户部拨银十万两,在山东、河南设‘济民粥厂’,收容矿税逃奴。”
书吏领命而去。徐阶望着窗外初升的太阳,想起沈炼的话:“首辅大人,大明需要的不是‘权术’,是‘公心’。”此刻,他终于下定决心——不仅要肃清严党余孽,更要重建一套“以民为本”的朝政体系。
涿州城外三十里,白莲堂后山的荒地已被开垦成整齐的田垄。林三嫂脱去蓑衣,换上粗布短衫,弯腰插下一株秧苗。她的后背不再有莲花刺青,只留下淡淡的疤痕,像一朵凋零的莲。
“三嫂,”刘老栓扛着锄头走来,身后跟着王石头的儿子,“徐阶首辅的批复下来了——准你率白莲教众垦荒,免三年赋税,还拨了种子和耕牛!”
林三嫂直起身,望着眼前绿油油的秧田,眼眶发热。这片荒地,曾是严党“弥勒堂”的埋骨地,如今却长出了希望。她想起李婆婆临终前的嘱托,又想起沈炼的话,终于明白:白莲教的使命,不是“反君”,而是“护民”。
“三嫂,”柳娘拄着拐杖走来,左袖空荡荡的,“骆安大人派人送信,说陛下封你为‘护民夫人’,不是官职,是百姓给你立的牌坊。”
“护民夫人……”林三嫂喃喃自语。她想起三年前,自己还是白莲教“后天派”掌教,举着“弥勒降世”的旗帜反抗朝廷;如今,她却成了百姓口中的“护民夫人”,带着教众垦荒自救。这转变,像一场梦,却比任何梦境都真实。
“去把‘无生老母’画像请来,”她对阿翠说,“挂在田头,让老母看着咱们种庄稼——这才是‘护民’的真谛。”
阿翠领命而去。田埂上,白莲教众唱起了新编的歌谣:
“严党倒,民心笑,荒地变成金穗稻;护民夫人领头干,白莲花开在田坳……”
歌声飘向远方,与神机营的操练声、锦衣卫的马蹄声交织在一起,汇成一首大明新生的乐章。
太庙前的广场上,积雪已被清扫干净。沈炼手持铁锹,将第一抔土铲入碑座。碑身由汉白玉雕成,高九尺九寸,正面刻着八个大字——“真相灼心,民心为镜”,字体刚劲有力,是沈炼亲笔所书。
徐阶、骆安、林三嫂等人分立两侧。徐阶捧着《碑阴记》,声音庄重:“碑阴刻严党十大罪:通敌叛国、漕运走私、矿税害民、佛火屠民、军械资敌、以佛乱民、陷害忠良、克扣军饷、篡改神像、谋害皇子……”
每念一条,人群中便发出一阵怒吼。一个曾被严党强征矿税的农夫,指着碑阴的“矿税害民”四字,老泪纵横:“俺们李家庄的乡亲,总算能瞑目了!”
林三嫂抚摸着碑阴“林三嫂率义军讨严”的记载,轻声道:“三嫂……这名字,俺喜欢。”
“还有他们,”沈炼指向碑阴另一侧,“王石头、柳娘、张真人……所有为‘真相’牺牲的义民,都将刻在这碑上,与日月同辉。”
骆安补充道:“碑后还刻了《罪己诏》全文,让后世子孙知道,大明曾走过怎样的弯路,又如何靠着‘真相’与‘民心’重生。”
仪式结束时,夕阳将碑影拉得很长,覆盖了整个太庙广场。沈炼望着碑上的字,突然想起父亲凌正阳(151章旧宅手札)的话:“真相或许会被掩埋,但民心如镜,终会照见一切。”此刻,他终于明白,这碑不是为严党立的,是为所有相信“真相”与“民心”的人立的。
嘉靖四十三年春,大同边关。
沈炼站在城楼上,望着北方草原上若隐若现的蒙古骑兵。他的身后,神机营的营兵已列阵完毕:佛郎机炮架在城垛上,霹雳火油桶摆在箭楼下,火铳手的鸟铳擦得锃亮。
“大人,”骆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俺答汗派使者求和,愿归还严世蕃余党,岁贡牛羊减半。”
沈炼冷笑:“求和?晚了。严党倒了,大明不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举起令旗,高喊:“放炮!”
“轰——!!!”
佛郎机炮喷出火舌,炮弹在蒙古骑兵阵中炸开。紧接着,霹雳火油桶被点燃,抛石机将火油包抛向敌阵,瞬间燃起一片火海。蒙古骑兵惊慌失措,纷纷后退。
“火铳齐射!”
数千支火铳同时开火,铅弹如暴雨般射向敌军。沈炼望着这一幕,仿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在父亲旧宅翻找秘档的自己——那时的他,满心仇恨;如今的他,手握“真相之火”,守护着大明的山河。
“大人,”骆安递来一杯热酒,“徐阶首辅来信,说江南的垦荒田已长出新苗,百姓开始安居乐业了。”
沈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他望向南方,那里有太庙的丰碑,有涿州的秧田,有神机营的火器,有锦衣卫的刀剑——所有的一切,都在诉说着同一个真理:
真相或许灼心,却能照亮前路;民心或许如镜,却能映照兴衰。
风从北方吹来,带着草原的腥气,也带着新生的希望。沈炼握紧令旗,对身后的营兵高喊:“守住这道关,就是守住大明的未来!”
营兵们齐声呐喊,声震九霄。远处的草原上,蒙古骑兵的狼嚎声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大明神机营火铳的轰鸣——那声音,像一首战歌,更像一首新生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