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疾驰,冲破黎明前的黑暗,直抵宫门。禁军验过令牌,匆忙放行。宫内气氛肃杀,巡逻侍卫数量倍增,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紧张。太子东宫更是灯火通明,人影幢幢,却寂静得可怕。
陆景珩扶着面色苍白的沈清辞快步走入殿内。皇帝面色铁青,坐在外殿,皇后在一旁垂泪,几位重臣和太医署院判跪倒在地,瑟瑟发抖。贵妃和李德全也在一旁,神色凝重,眼神闪烁。
“陛下,皇后娘娘,陆景珩(沈清辞)奉诏前来。” 二人躬身行礼。
“免礼!快!” 皇帝见到沈清辞,眼中闪过一丝希望,急声道,“太子突发昏厥,气息微弱,太医束手无策!症状蹊跷,与你此前所言太后之症有几分相似,却又更为凶险!你快去看看!”
“民女尽力而为。” 沈清辞稳住虚浮的脚步,在陆景珩搀扶下走入内殿。
太子静静躺在榻上,双目紧闭,面色蜡黄,嘴唇泛着不自然的青紫色,呼吸微弱几不可闻。沈清辞靠近,一股极其隐晦、却比太后所中更阴寒刁钻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经脉隐隐作痛。怀中的玉精微微一颤,传来清晰的警示:并非单一毒素,而是数种性质迥异、却又相辅相成的剧毒混合物,已侵入心脉,并有一股诡异的力量盘踞灵台,封锁神识!
她凝神诊脉,指尖传来的脉象紊乱如麻,时而在寸关尺浮沉迟数间急剧变幻,时而微弱欲绝。这绝非寻常病症!
“殿下何时发病?发病前可有何异常?饮食、用药、接触何物?” 沈清辞沉声询问一旁面色惨白的东宫总管太监。
总管太监颤声道:“殿下昨夜批阅奏章至子时,并无不适。睡前饮了一盏安神汤,是照旧方熬的。丑时三刻,守夜宫女听见殿内似有闷响,进来便见殿下倒地昏迷不醒……安神汤的残渣和碗盏都已封存……”
沈清辞仔细检查太子眼睑、指甲,又凑近嗅了嗅其口鼻气息,隐约闻到一丝极淡的、混合着麝香、草乌和某种未知花果的奇异甜腥气。她示意宫女用银簪探入剩余汤药,银簪并未明显变黑,但簪尖却泛起一圈极淡的七彩光晕!
“好高明的混毒!相生相克,银针难验!” 沈清辞心头一沉。这手法,与之前柳林镇疫情如出一辙,但更为精湛狠辣!
“可能救?” 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压抑的颤抖。
沈清辞转身,凝重道:“陛下,殿下并非普通疾病,而是中了一种极为复杂猛烈的混合奇毒,且……似有邪术侵扰神识。毒性已深,寻常解毒之法恐难奏效,需行险招,以金针渡穴,辅以特殊药力,强行逼毒。但……民女刚经历北郊之战,元气大损,施此法风险极大,对殿下亦是煎熬……”
“邪术?” 皇帝龙颜大怒,目光如刀扫过在场众人,“查!给朕彻查!所有接触过太子饮食用药之人,全部拿下!沈氏,你需要什么,朕准你便宜行事!务必救回太子!”
“民女需一套金针,烈酒,以及……我五味轩特制的‘清灵丹’和‘护心散’。” 沈清辞道。这两味药都融有玉精气息,是解毒护心的关键。
“快去取!” 皇帝立刻下令。
贵妃忽然开口,语气担忧:“陛下,沈娘子自身有恙,施此险针,若有个闪失,太子殿下……” 话未说完,但意思明显。
皇后立刻驳斥:“妹妹此言差矣!如今太医署无人能解,唯有清辞或有一线希望!难道要眼睁睁看着皇儿……” 说着又泣不成声。
皇帝烦躁地摆手:“不必多言!沈氏,你放手施为!朕信你!”
“民女定当竭尽全力!” 沈清辞郑重道。她感受到玉精传来温润的支撑力,心中稍定。
金针药物很快取来。沈清辞净手焚香,屏退闲杂人等,只留陆景珩和两名心腹宫女相助。她深吸一口气,将一枚清灵丹含于舌下,运起残存内力,引导玉精那丝温和的净化之力流遍全身,勉力提起精神。
玉精光芒内敛,在她指尖凝聚。她出手如电,一根根金针精准刺入太子周身大穴,手法繁复玄奥,正是失传已久的“金针渡厄”之术!每落一针,她都凝神感应玉精反馈,调整力度,引导药力与玉精气息渗入经脉,逼向毒素盘踞之处。
太子身体微微颤抖,额头渗出黑汗,表情痛苦。沈清辞额头也沁出细密汗珠,脸色更加苍白。陆景珩紧守一旁,递针擦汗,心弦紧绷。
一个时辰过去,沈清辞起出最后一根金针,太子猛地吐出一大口腥臭的黑血,面色由蜡黄转为惨白,呼吸却平稳了许多。
“毒血已出大半,心脉暂保。” 沈清辞虚脱般后退一步,被陆景珩扶住,“但灵台邪气未除,殿下暂时不会醒。需连续施针三日,辅以汤药,方能彻底清除余毒,唤醒神识。”
皇帝皇后见状,稍松一口气,连声道:“有劳沈娘子!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开口!”
沈清辞开出药方,其中几味主药正是需玉精气息蕴养之物。她犹豫片刻,对皇帝道:“陛下,殿下所中之毒,配置极为刁钻,需以至亲之血为药引,调和药性,方能根除。” 这是她从月神帛上看来的古法,亦是为了验证某个猜想。
皇帝毫不犹豫:“用朕的血!”
“父皇!万万不可!” 一旁沉默的年幼二皇子(贵妃所出)突然惊呼,“龙体关乎社稷,岂可损伤!”
贵妃也连忙劝谏:“陛下三思!或可用他物替代?”
皇帝深深看了贵妃一眼,断然道:“朕意已决!取碗来!” 他割破手指,滴入碗中。沈清辞暗中催动玉精感应那鲜血——至阳至正,并无异常。她心中疑窦更深,不是陛下?那“至亲”指的是……
她不动声色,将皇帝鲜血融入药中,给太子服下。随后,她又以需要观察病情为由,请求留在东宫偏殿暂歇,皇帝准奏。
偏殿内,沈清辞服下丹药调息。陆景珩低声道:“你怀疑下毒者与皇室至亲有关?”
沈清辞点头:“毒药配置需至亲血引,此非寻常手段。陛下之血无恙,那有嫌疑的……” 她目光微沉。二皇子年幼,其母妃……还有深居简出的几位王爷……
“此外,殿下灵台那股封锁神识的邪气,与北郊通道的幽冥气息同源,但更精纯阴损。下毒与邪术,应是同一伙人所为,且宫中必有内应,地位不低。” 沈清辞握紧玉精,“我必须尽快恢复,找出邪气源头,才能彻底唤醒太子。”
就在这时,玉精忽然传来一阵奇异的悸动,并非警示危险,而是一种微弱的牵引感,指向东宫深处某个方向——那是太子书房的位置!
“景珩,扶我去书房看看。” 沈清辞心中一动。
太子书房陈设简洁,书卷齐整。沈清辞循着玉精的指引,走到书架前,目光落在一方不起眼的、用来镇纸的暗红色古玉貔貅上。玉精的感应在此最为强烈!那貔貅内部,似乎蕴藏着一丝极其隐晦的、与太子灵台邪气同源的精神烙印!
“问题出在这貔貅上!” 沈清辞低呼,“此物被高人动过手脚,能缓慢影响佩戴者心神,关键时刻可激发邪气,封锁灵台!”
“何人进献?” 陆景珩急问。
沈清辞仔细查看貔貅底座,发现一行极小的刻字:“丙申年,皇叔晟敬赠。”
“晟亲王?!” 陆景珩倒吸一口凉气。晟亲王是皇帝幼弟,素来闲云野鹤,不同政事,竟是他?!
“未必是晟亲王本人。” 沈清辞沉吟,“但此物经他之手送入东宫,他脱不了干系。需立刻密报陛下!”
“不可!” 陆景珩按住她,“晟亲王身份特殊,无确凿证据,贸然指控,必引朝局动荡。况且,若他并非主谋,只是被利用,打草惊蛇,反让真凶遁走。”
“那该如何?”
“暗中调查晟亲王近日动向,以及他与何人交往过密。同时,我们需设法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清除这貔貅上的烙印。” 陆景珩目光锐利。
沈清辞点头,尝试引导玉精的净化之力,缓缓包裹住那貔貅。玉光流转,貔貅内那丝邪异烙印如冰雪消融,悄然化去。玉精随即传来信息:此烙印与一股强大的、远距离操控的精神力相连,烙印被毁,施术者必受反噬,但难以追踪具体位置。
“烙印已除,太子灵台压力应会减轻。但打草惊蛇,对方恐有后续动作。” 沈清辞道。
“嗯。我会加派人手,监控晟王府及所有可能与东宫有牵连的势力。” 陆景珩沉声道,“当务之急,是让太子尽快苏醒,指认真凶!”
然而,就在两人以为找到关键线索时,一名暗卫匆匆潜入,带来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奉命监视白云观的弟兄发现,玄诚子于半个时辰前悄然离观,方向似是……皇陵!
几乎同时,东宫外传来一阵喧哗,李德全尖细的声音响起:“陛下!贵妃娘娘突发心疾,晕厥过去了!”
皇帝闻讯,急忙摆驾贵妃宫中。
沈清辞与陆景珩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贵妃在此刻突发心疾?是巧合,还是……与那被清除的邪术烙印反噬有关?玄诚子夜探皇陵,又与宫中变故有何关联?
迷雾重重,真正的黑手,似乎刚刚开始露出獠牙。而太子的安危,依旧悬于一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