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峰之巅的月光还未完全沉下,东玄域最大的九霄赌坊后堂已亮起了蜜蜡灯。
墨四十五捏着算盘的手微微发颤,账册上那串冗长的数字在烛火下泛着金光——自九峰之战后,雷主赔率盘的注码像决堤的洪水,把他库房里的玄晶堆成了山。
大人,这月分红...怕是要翻十倍。贴身随从搓着掌心的汗,声音发虚。
他看着墨四十五眼角的笑纹越来越深,突然想起三日前这人还在骂秦尘是将死的废柴,如今倒像捡了座金山。
蠢货。墨四十五甩了甩衣袖,金纹袖口扫过账册,那些押注的都是瞎子,没看见秦尘耳后渗血?
雷核推演消耗神魂,他撑不过三场大战。
等他油尽灯枯...他压低声音,指尖重重敲在桌案上,烬影教要的,咱们唾手可得。
话音未落,后堂木门一声被推开。
穿堂风卷着晨露的凉意灌进来,墨四十五的笑僵在脸上。
他望着门槛处那道身影,喉结滚了滚——秦尘正站在光影里,玄色衣袍未换,发梢还沾着擂台的尘,可那双眼却亮得骇人,像淬了雷火的剑。
墨老板说我神魂将竭?秦尘一步一步走进来,靴底碾过地上的瓜子壳,巧了,我今日也想赌一把。
随从一声撞翻了椅子。
墨四十五的指甲掐进紫檀木,强撑着笑:秦公子这是...来讨彩头?
七日内,若有任何人能逼我动用雷核推演三次以上。秦尘停在桌前,指节叩了叩那本还沾着金粉的账册,我交雷霆枪,自废雷脉。他忽然倾身,逼近墨四十五泛白的脸,若你输了——赌坊所有资产,归雷狱重建基金。
满室寂静。
随从的汗滴砸在青砖上,声音格外清晰。
墨四十五望着秦尘眼底翻涌的雷纹,突然想起九峰台上那道雷火极光——这少年根本不是来商量的,他是来立规矩的。
墨四十五咬碎后槽牙,抓起案头的血玉笔。
血契上的朱砂还未干透,他就着指尖血按了手印,七日为约,秦公子可别悔棋。
秦尘接过血契,扫了眼墨迹,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将烛火吹得摇晃。
他刚跨出赌坊,袖中便传来细微震颤——吞噬祖雷早将方才墨四十五与烬影教的密语嚼了个干净。
燕统领。秦尘站在街角,望着晨雾里渐次亮起的灯笼,西荒来的人,尤其是那个自称业火神童的焚心童...他顿了顿,盯紧些,他们想要我的。
燕玲之父握紧腰间佩刀,甲胄在晨风中发出轻响:末将明白。
是夜,雷狱外围的雷藤泛起幽蓝微光。
焚心童贴着石壁,掌心的业火种烧得指尖发红。
他望着雷藤缠绕的石门,喉间溢出冷笑——那秦尘以为布下雷藤就能挡他?
等他用业火灼出能量节点...
指尖刚触到雷藤,刺骨寒意突然顺着经脉窜上来。
焚心童瞳孔骤缩——那看似普通的雷藤里,竟藏着葵水玄冥雷!
冰雷炸裂的轰鸣惊飞了夜鸦,他踉跄后退,袖中传讯符被震落,露出半块黑玉令牌,上面字泛着幽光。
拿下!
燕玲之父的断喝混着金铁交鸣。
焚心童咬碎口中丹药,血雾弥漫间撞破围墙,只留下那半块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次日清晨,雷狱门前跪了个青衫少年。
雷鸣子额头抵着青石板,发梢沾着露水。
他想起九峰台上那道雷火,想起秦尘说未来不属于固步自封的人,喉间便涌起热意:求您收我为徒,哪怕只教我听懂雷的语言。
石门将开未开,秦尘的声音裹着雷音传来:我不收徒。
雷鸣子的脊背一僵,却听对方又道:但你可以试试。
一滴青金色雷液落在他眉心。
太乙青木雷的生机顺着经脉游走,雷鸣子只觉神魂被轻轻托住,耳畔响起细碎的噼啪声——那是雷的私语?
他慌忙闭眼,指尖掐出法诀,全身心去捕捉那丝若有若无的震颤。
七日七夜,雷狱工匠们路过门前时,总见那少年盘坐如石。
直到第八日凌晨,一声清越的雷鸣划破晨雾——雷鸣子周身腾起细如牛毛的雷丝,虽只持续三息,却让围观的老匠师红了眼眶:这是...雷感觉醒!
秦尘站在二楼窗前,望着少年颤抖着叩首,想起前世自己第一次引雷入体时,也是这样的颤抖。
他指尖抚过窗棂,雷纹在掌心流转——雷炼之道,该传下去了。
第七日黄昏,墨四十五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他望着跪在地上的三位伪王境供奉,喉间发腥:不是说能逼他用雷核?
那小子...左首供奉捂着火辣辣的右肩,他用戊土麒麟雷筑墙,都天神火雷焚阵,庚金白虎雷专挑破绽...末将等连他衣角都没碰到!
话音未落,雷狱的石门轰然洞开。
秦尘站在门内,身后是初升的月光。
他望着瘫在地上的三人,又望向脸色惨白的墨四十五,指尖轻弹:赌约已破。
墨四十五瘫坐在地,看着秦尘的随从捧着账册走出,突然想起七日前那滴在血契上的血——原来从一开始,这少年就没给过他赢的机会。
深夜,雷狱祭坛。
秦尘盘坐在雷纹中央,丹田内的银紫雷球正剧烈震颤。
螺旋回路里的铭文愈发清晰:命源未归,心灯难燃...唯有主仆共祭,方可通玄...
他望着掌心的血符,眼前闪过母亲临终前的血书,闪过苏清漪背叛时的泪,闪过丹心婆婆断气前的叹息。
最终,他咬碎舌尖,鲜血溅在雷球上:你要觉醒?
好,我陪你。
十二道玄雷自经脉倒灌识海。
秦尘只觉神魂被撕裂般剧痛,却笑出了声——前世被背叛时,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这一世,就算与雷核同生共死,他也要攥紧命运。
雷狱之心突然转动。
浩瀚意志自远古而来,如潮水般涌入识海。
秦尘的双眼化作纯粹银白,仿佛有另一个存在透过他的眼睛,望向无尽虚空。
九峰擂台的晨雾还未散。
楚天河立在高台上,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剑。
他身后,五域天骄的身影正从雾中浮现,衣袂翻飞如蝶。
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