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他红光满面，身后跟着四个伙计，抬着两个大箱子。
一见云皎皎，纳头就拜：“王妃真乃神人也！”
“小人的货船十月初三卯时出发，走支流一路顺畅。”
“刚到通州就听说运河出事，吓出一身冷汗，要按原计划走，五千两的货全打水漂了！”
他让伙计打开箱子，里头是各色江南特产：上等丝绸十匹、西湖龙井五罐、宣城笔墨两套，还有一尊半尺高的玉雕貔貅，雕工精细，玉质温润。
“一点薄礼，不成敬意！”周福贵恳切道，“要不是王妃指点，小人这回肯定倾家荡产。”
“这些谢礼请王妃务必收下！”
云皎皎目光扫过那尊玉貔貅，忽然顿住。
“周掌柜，这玉雕哪儿来的？”
周福贵忙道：“小人在杭州‘聚宝斋’买的。”
“那家掌柜说这是前朝古玉，能招财辟邪，小人觉得寓意好，特意带来献给王妃。”
云皎皎走近细看。
玉貔貅雕得活灵活现，可那双眼睛的位置，玉石纹理隐约构成两个极小的符文，不是招财符，是“聚阴纹”。
她不动声色，伸手轻抚玉身。
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极淡的阴寒顺着指尖爬上来，虽被玉质本身的温润盖着，却逃不过她的感知。
“周掌柜的心意我领了。”云皎皎收回手，微微一笑，“丝绸茶叶我收下，笔墨转赠府里管事。”
“至于这尊玉貔貅……我最近在研习玉器开光之法，周掌柜若舍得，可否容我暂留七天？”
“七天后，我为你重新开光，保你今后生意顺遂，财源广进。”
周福贵大喜过望：“舍得舍得！王妃肯为它开光，是小人的福分！”
等周福贵千恩万谢地走了，云皎皎脸色沉下来。
“清风。”她唤。
清风从屏风后转出：“王妃，这玉有问题？”
“聚阴纹，以玉养阴。”云皎皎指着貔貅双眼的位置，“一般人看不出，但要把它摆财位，不出三月，家里必出祸事。”
“轻则破财，重则伤身。”
阿蔓倒吸凉气：“那周掌柜他……”
“他买来不久，还没摆出来，阴气还没侵体。”云皎皎转向清风，“你去查查杭州那家‘聚宝斋’，什么来路。”
“再查查周福贵去江南时，接触过哪些人，是谁最先向他提起我的名号。”
清风领命而去。
云皎皎又看向那尊玉貔貅，指尖在它背上轻轻一点。
一丝极淡的金色气息从她指尖渗出，渗进玉身，把那阴寒之气暂时封住。
“小姐，你说这玉……和宝儿那件事，会不会有关联？”阿蔓小声问。
“饲魂木在泾阳，聚阴玉在杭州，隔上千里。”云皎皎缓缓道，“可手法像，都是借物养阴，害人于无形。”
“要是真同一人所为……”
她没说完，窗外天色忽然暗了几分。
秋日的晴空不知何时聚起了乌云，风里带着湿气，像要下雨了。
阿蔓跑去关窗，忽然“咦”了一声：“小姐，你看那只乌鸦，又来了。”
云皎皎抬眼望去。
王府东墙的飞檐上，那只黑羽赤目的乌鸦静静立着，头正朝着前厅的方向，仿佛在看那尊刚送进来的玉貔貅。
它站了片刻，振翅飞进乌云里。
雨点开始落下，敲在窗棂上嗒嗒响。
云皎皎走到窗前，望着乌鸦消失的方向，轻声道：“阿蔓，明天开始，我教你画‘破煞符’。”
“破煞符？”
“专破阴邪之物的符。”云皎皎转身，眼中闪过锐利的光，“咱们这位藏在暗处的‘朋友’，送的礼越来越有意思了。”
“不准备点回礼，岂不失礼？”
玉貔貅在云皎皎书房摆了三天。
这三天，她每天清早用自身纯阳气息温养玉身，又在玉底用朱砂画三道“化煞符”。
到第四天早上，那玉貔貅双眼处的聚阴纹已淡了大半，整尊玉雕透出的不再是阴寒，是温润的暖意。
“小姐，这玉真能改过来？”阿蔓蹲在桌边，眼巴巴瞅着。
“聚阴纹刻得不深，下手的人好像不想立刻害人，更像是……留个记号。”云皎皎指尖轻点貔貅额头，最后一丝黑气散了，“但要放财位三个月，阴气渗进地脉，再想破就难了。”
她把玉貔貅放回锦盒：“七天到了，今儿让周掌柜来取吧。”
“顺便问问他，杭州那家聚宝斋，还卖没卖过类似的东西。”
话音刚落，明月从门外快步进来，脸色沉。
“王妃，周掌柜来了，但……”他顿了顿，“他还带了个年轻妇人，说是远房表妹，有急事求卦。”
“属下看那妇人面色不对，先来报。”
云皎皎和阿蔓对视一眼：“请他们前厅。”
前厅里，周福贵正搓着手来回走，见云皎皎出来，忙迎上来行礼。
他身边站着个二十出头的妇人，穿素净藕荷色襦裙，模样清秀，就是眼圈泛红，像哭过。
“王妃，这是舍表妹林氏。”周福贵介绍，“她夫家在城南开绸缎庄，最近遇上一桩怪事，实在没法，这才……”
那林氏上前一步，没说话先掉泪：“求王妃救救我家相公！”
“他、他像是中邪了！”
云皎皎示意她坐：“慢慢说，怎么回事？”
林氏抽泣着：“十天前，相公去城郊收账，回来还好好的。”
“第二天就开始不对劲，先说屋里冷，大白天也要生炭盆。”
“接着就胡言乱语，说看见穿红衣服的女人在院里飘。”
“请了大夫，说是惊悸症，开了安神药，吃下去更严重……”
她从袖中掏出张叠得方正正的纸：“这是相公的生辰八字。”
“昨天有个游方道士路过，说相公是冲撞了‘红衣煞’，得找高人化解。”
“民妇想起表兄提起王妃神通，这才厚着脸来求。”
云皎皎接过八字纸，展开细看。
八字是：壬申年、己酉月、庚戌日、丙子时。
她刚看第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
“这八字……”她抬头看林氏，“你确定没写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