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页画着种黑色木头的图样,旁边注解:“饲魂木,常伴镇物而生,以破风水局。”
伴镇物而生……
她猛地抬头,看向西跨院方向。
陈周氏母子此刻安置的厢房,正好在三年前埋辟邪铜钱的位置正上方。
窗棂外,一片枯叶打着旋落下。
云皎皎缓缓合上书页,指尖在饲魂木片上轻轻敲了敲。
“引他们来的人,”她低声自语,“是想用这饲魂木,试试王府镇物的反应?”
“还是想看看……我会怎么处理这种邪门东西?”
门外脚步声起,明月的声音传来:“王妃,王爷回府了,听说门口的事,让属下来问您是否需要帮忙。”
云皎皎将木片收入抽屉:“告诉王爷,暂时不必。”
“不过……”
她走到窗边,看庭院里开始飘落的秋叶。
“请王爷暗中查查,最近三个月,京城方圆三百里内,有多少户人家‘突然’听说过夜王妃擅玄学、能治怪病的传闻。”
明月一怔:“王妃是怀疑……”
“名声传得太快,未必是好事。”云皎皎转身,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尤其是传到两百多里外,还能让一个农妇带着儿子一路找来。”
“这背后,怕是有人帮咱们‘扬名’呢。”
而且扬的是她能解决“怪病”、处理“邪物”的名。
这究竟是求助,还是试探?
或者,两样都是。
陈周氏母子在西跨院住下的第三天,夜王府又来了客。
这回不是求医的农妇,是个穿绸缎长衫、戴员外帽的中年商人。
带着俩伙计,抬个沉甸甸的红木礼盒,恭恭敬敬等在前厅。
云皎皎正在后院教阿蔓画“安神符”,给陈宝儿备的,饲魂木的事得慢慢来,眼下先稳住那少年的魂要紧。
听说有商人求见,她净了手,想了想,往前厅去。
“小人周福贵,见过夜王妃。”商人见云皎皎进来,赶忙躬身,姿态低到尘埃里,“冒昧打扰,实在是……有桩生意上的难事,听说王妃精于玄学术数,特来求个指点。”
云皎皎在主位坐下,打量他:“周掌柜怎么知道我的?”
周福贵赔笑:“小人做丝绸生意,常跑京城和江南。”
“上月在南边时,听几位京里来的客商提起,说夜王妃观相断事极准,还给几家铺子调过风水,效果奇佳。”
“小人才厚着脸皮……”
“生意上的事,直说吧。”云皎皎示意他坐。
周福贵不敢坐全,只挨着半边椅子,搓着手:“是这样,小人在江南订了批上等苏绣,原定三日后走水路运回京。”
“可这几日接连做怪梦,梦见货船在半道翻了,醒来心里老不踏实。”
“偏巧昨天找相熟的算命先生卜了一卦,说是‘行舟遇坎,凶多吉少’。”
“小人这批货值五千两,要真出事,半辈子积蓄就……”
他额头冒细汗,从袖中掏出张叠好的纸,恭敬呈上:
“这是货船的出船日子、航线,还有小人自己的生辰八字。”
“求王妃给看看,这趟货到底能不能走?”
“若不能走,啥时候才是吉时?”
云皎皎接过纸,展开细看。
纸上用工整小楷写着:九月廿七,巳时三刻自杭州启程,走京杭大运河,途经镇江、扬州、徐州……预计十月初八抵京。
下面附了周福贵的八字:庚戌年、丙戌月、戊寅日、丁巳时。
她看完,又抬头仔细端详周福贵的脸。
额阔鼻丰,本是富足相,可此刻印堂隐隐浮着青气,主近期破财。
再看眼尾财帛宫,光泽晦暗,确有阻滞。
“周掌柜这趟货,定金付了几成?”云皎皎忽然问。
周福贵一愣,忙答:“付了三成,一千五百两。”
“余款等货到京城验过再结。”
“要是货没了,这三成定金能追回不?”
“这……”周福贵苦笑,“合同上写的是‘天灾人祸,各安天命’,要真沉了船,只能自认倒霉。”
云皎皎点点头,取过桌上一套三枚铜钱,让周福贵握在手心默念所求之事,连掷六次。
六次掷罢,她看着桌上铜钱的排列,眉头微皱。
“卦象是‘水雷屯’,上水下雷,险象环生。”她指尖在卦象上虚点,“再看你这八字,今年恰逢‘七杀’流年,本就易遇险阻。”
“九月廿七这天,日柱和你时柱相冲,确实不宜行船。”
周福贵脸白了:“那、那王妃看,啥时候能走?”
云皎皎又掐指算了算:“十月初三,卯时启程。”
“航线别走运河主道,改走支流,绕开徐州段。”
“十月初三?”周福贵迟疑,“可那样要比原定晚六天到,京城那边的买家……”
“要是执意廿七走,这趟货十有八九到不了京城。”云皎皎说得直接,“卦象显示‘舟覆东南’,应在徐州到济宁段。”
“你若不信,可派人先去那段河道打听打听,最近有没有水匪出没,或者河道疏浚出了啥问题。”
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周福贵一咬牙,起身深深一揖:“小人信王妃的!”
“这就去安排延期,改走支流!”
三天后,周福贵匆匆离京,亲自南下处理货船的事。
又过十天,正是十月初八,原本货船该抵京的日子。
京城里却传开个消息:京杭运河徐州段前日因连日暴雨,小规模溃堤,十几艘货船被困,其中三艘沉了,货物损失惨重。
消息传到夜王府时,云皎皎正在看陈宝儿的情况。
阿蔓拿着刚画好的安神符兴冲冲跑进来:“小姐小姐!”
“外头都在说,运河出事了!”
“那个周掌柜的货船要是按原计划走,肯定也得遭殃!”
云皎皎把符贴在陈宝儿额间,少年抽搐的身子渐渐平静。
她转头问:“周掌柜的船呢?”
“听说没事!”阿蔓眼睛发亮,“走支流虽然慢两天,但避开了溃堤那段。”
“他的货船昨天已到通州码头,今儿就能进城!”
当日下午,周福贵果然又登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