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皎皎放下笔:“泾阳城?”
“离京城两百多里呢。”
“她怎么知道我?”
管事摇头:“那妇人说不清,只反复说听人讲您是活神仙,能掐会算,还能画符治病。”
“她儿子得了怪病,当地郎中都没辙。”
阿蔓凑过来小声嘀咕:“小姐,会不会是骗子?”
“京城常有这种,装可怜骗钱。”
“看看就知道。”云皎皎净了手,“人在哪儿?”
“还跪府门口呢。”
“属下让他们去侧门偏厅等,可那妇人说不敢进王府,怕冲撞贵人。”
云皎皎挑眉:“倒是懂规矩。”
“清风,跟我去看看。”
王府正门外,青石阶下真跪着一对母子。
妇人四十来岁,粗布衣裳洗得发白,鬓角已见了霜。”
“身边跪个少年,十五六模样,脸色惨白,眼神发直,身子时不时抽一下,嘴里嘟嘟囔囔。
见云皎皎出来,妇人猛地磕头,砰、砰、砰三个响头,额头抵着石阶不起来:“民妇陈周氏,求王妃救救我儿!”
“求您发发慈悲!”
声儿是哑的,带着长途跋涉的干裂。
云皎皎上前虚扶:“先起来,说话。”
“你儿子怎么了?”
陈周氏抬头,脸上泪痕纵横:“我儿半个月前还好好的,突然就这样了。”
“整天昏沉,说胡话,有时又像见了什么吓人的东西,浑身哆嗦。”
“泾阳城的郎中请遍了,药灌下去没用,有个老郎中说……说怕是冲撞了东西,得找懂行的看。”
她说着去拉儿子的手:“宝儿,宝儿你醒醒,看看娘……”
少年却毫无反应,只呆呆望天,嘴唇微动。
云皎皎凝神看去,眉头渐渐锁紧。
常人身上有三盏灯,双肩头顶各一盏,代表精气神。”
“可这少年头顶那盏几乎灭了,右肩灯也晦暗不明,只剩左肩灯勉强亮着,却跳个不停,像风里的烛火。
更怪的是,他周身绕着一层极淡的黑气,不是病气,也不是死气,倒像被什么东西“缠”上了。
“发病前他去过哪儿?”
“碰过什么不寻常的东西?”云皎皎问。
陈周氏努力想:“那天……那天他去城外砍柴,回来就说头疼,睡一觉就这样了。”
“对了!”她忽然想起,“他背回来的柴里,好像混了根不一样的木头,乌漆抹黑的,我当是烧焦的树枝,扔灶膛里烧了。”
“烧了?”云皎皎追问,“烧的时候有什么不对劲?”
“好像……烟特别大,味儿也怪,说不出的腥气。”陈周氏越说越慌,“王妃,莫非那树枝有问题?”
云皎皎没答。
走到少年面前蹲下,从袖中取出一张醒神符,轻轻贴他额心。
符纸贴上瞬间,少年浑身一颤,呆滞的眼睛忽然动了动,看向云皎皎。
嘴唇翕动,声儿细得像蚊子:“水……黑水……有人喊我……”
“谁喊你?”云皎皎温声。
“看不清……穿黑袍子……”少年说完这句,眼神又散了。
额头符纸迅速黯淡,化成灰飘落。
陈周氏看得心惊肉跳:“王妃,这、这符……”
“暂时让他清醒片刻,治标不治本。”云皎皎站起身,神色凝重,“你儿子不是生病,是沾了阴秽东西,三魂七魄被慑住了一部分。”
“那树枝怕是被人做了手脚的‘引子’,故意扔野外等人捡。”
陈周氏脸唰地白了:“谁、谁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这就难说了。”云皎皎看向清风,“带他们去西跨院空厢房安置。”
“再去查查,最近京城附近还有没有类似症状的。”
清风应下,正要引那对母子进府,陈周氏却忽然抓住云皎皎衣袖:“王妃!”
“民妇还有一事!”
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粗布小包,层层打开,里面是块拇指大的黑色木片:
“这是从那树枝上掉下来的,我没舍得全烧,留了这点……您看有用没?”
云皎皎接过木片。
指尖触到的刹那,心头一凛。
木片冰凉刺骨,表面纹理扭曲怪异,细看竟隐隐构成个符文形状。
翻到背面,她瞳孔微缩。
那儿刻着几个极小字,不是篆书,是种罕见的古体:
“饲魂木,乙未年七月初七。”
乙未年……三年前。
“清风,”云皎皎声沉了下来,“不必查病例了。”
“你亲自跑趟泾阳城,去这少年砍柴的地方看看,方圆五里仔细搜搜,有没有类似的黑木头,或者……有没有新坟被动的痕迹。”
清风神色一凛:“王妃怀疑是有人养……”
“嘘。”云皎皎止住他话头,将木片收进袖中,“先去办。”
等清风领那对母子进了府,阿蔓才凑过来小声问:“小姐,什么是饲魂木?”
“很吓人吗?”
“邪门东西。”云皎皎转身往回走,“取阴气极重的木头,刻上摄魂符文,埋聚阴之地养三年以上。”
“成熟后,谁碰到它,魂魄就会被吸走一部分,供养施术的人。”
阿蔓倒抽凉气:“那、那宝儿的魂……”
“还来得及。”云皎皎脚步不停,“饲魂木要凑足七七四十九人的魂力才能大成。看这木片年份,应该还在收魂阶段。”
“只是我不明白……”
她停下,望王府高墙外湛蓝的天。
“泾阳城离京城两百多里,若有人在那儿布局养邪物,为什么偏偏让这母子找到我这儿来?”云皎皎喃喃,“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引他们来?”
阿蔓听不懂,只担心:“那小姐要救他吗?”
“救当然要救。”云皎皎继续走,“但救之前,得先弄明白是谁在幕后,又想借这母子达到什么目的。”
回到书房,她把那块饲魂木片放桌上,又取出王府建造图纸对照。
乙未年七月初七。
指尖在图纸上移动,最后停在一个标注上:乙未年六月廿九,西跨院翻修,埋辟邪铜钱五串。
时间差不过八天。
是巧合吗?
云皎皎盯着木片上扭曲的纹理,忽然想起什么,从书架翻出本泛黄的《奇物志》。
翻到某一页时,手顿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