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晌午,这事儿已经传遍了。
几个管事凑在廊下嘀咕:
“听说了没?”
“阿蔓姑娘画的那种符,贴了长力气!”
“何止长力气,老张劈柴跟切菜似的,我看着都慌。”
“王妃说了,这叫‘大力符’,是玄学手段……啧,咱们王爷娶的这位,真不是寻常人。”
“可不是嘛,自打王妃进门,府里稀奇事儿就没断过。”
后院凉亭里,云皎皎正听清风汇总。
“共试九人次,涉及劈柴、搬运、园艺、清理六类活儿。”清风一板一眼,“平均增效三到四倍,效力持续约一盏茶加半炷香。”
“效力退后,八人觉轻微累,一人,浆洗房刘嬷嬷,因年岁大,歇了一个时辰才缓过来。”
云皎皎点头:“年长者、体弱者慎用。”
“阿蔓,这条记清楚。”
阿蔓咬着笔头,在本子上唰唰写。
“还有一事。”清风从袖中取出张完全黯淡、只剩朱砂痕的符纸,“符力用尽后,纸会自脆。”
他手指轻轻一捻,符纸碎成几片,“像是防人捡去再用。”
云皎皎接过碎片看了看,眼里露出赞许:“自毁……这特性倒安全。”
“阿蔓,你画符时,是不是想过‘用完就消’?”
阿蔓茫然摇头:“没啊,我就想着要结实、要耐用……”
云皎皎失笑:“那就是你气劲纯粹,符成自带‘专一不二’的性子。”
“好事。”
正说着,明月从廊下快步过来,神色有点沉。
“王妃。”他行了一礼,压低声音,“昨夜屋顶的痕迹,查清了。”
云皎皎神色一正:“说。”
“不是鸟。”明月道,“瓦片上有踩踏印,很浅,轻功应当不差。但怪的是……”
他顿了顿,“痕迹到第三进院墙外就没了,像凭空消失。”
属下往外搜了半里,再无线索。”
清风皱眉:“江湖人?”
“不像。”明月摇头,“若是探子,不会只踩一片瓦就走。”
“而且那位置,正好能看见王妃教阿蔓姑娘画符的院子。”
亭子里静了一瞬。
阿蔓下意识抱紧小本子,小声问:“有人……偷看我们画符?”
云皎皎手指轻叩石桌,默了片刻,忽然问:“明月,你查痕迹时,可感觉到残留的气息?”
“比如阴冷、潮湿,或者……灼热?”
明月一愣,仔细回想后摇头:“没有特殊感觉。”
“就是普通脚印。”
“那就对了。”云皎皎轻轻吐出口气,“若是活人,多少会留生气。”
“但若对方用了遮掩气息的法子,或者根本就不是……”
她没说完。
清风明月对视一眼,都懂了。
不是活人,那就是玄学手段了。
“从今天起,夜哨加一倍。”清风对明月道,“重点守好王妃的院子和书房。”
明月应下,刚要转身,云皎皎叫住他:“等等。”
“别太紧张,对方若真有恶意,昨夜就该动手了。”
“既然只是看……”
她抬眼,望向后院。
那些试用过符的杂役个个干劲十足,王府今天的效率,肉眼可见地往上蹿。
“或许,对方只是好奇这‘大力符’罢了。”云皎皎笑了笑,笑意却没进眼睛,“咱们该干什么还干什么。”
“阿蔓,下午接着练画符,我要你十张里至少成三张。”
阿蔓挺起胸膛:“一定做到!”
午后,云皎皎独自进了书房。
她没去翻玄学古籍,而是从书架深处抽出卷王府旧图纸。
图纸泛黄,边角都磨毛了,上面细细标着各院的布局、用料、甚至动工时辰。
指尖顺着中轴线慢慢移,最后停在第三进院墙的位置。
那里标着一行小字:庚子年三月初七,巳时三刻,埋镇石三块。
镇石。
云皎皎放下图纸,走到窗边往那方向看。
日光正好,院墙上琉璃瓦反射着刺眼的光。
如果没记错,王府盖的时候为了镇风水,会在关键地方埋镇物。
这些石头通常刻着符,能定地气、辟邪祟。
但还有另一种可能,如果有人会操控这些镇石,是不是就能借王府的地气,使些特别手段?
比如,让一个窥探者的痕迹,在镇石旁边……悄然消失。
窗外忽然传来阿蔓兴奋的喊声:“小姐!我成了!第五张就成了!”
云皎皎收回目光,把图纸卷好放回原处。
推门出去时,脸上已换了轻松的笑:“我看看……嗯,这张气息稳多了。”
“阿蔓进步快。”
阿蔓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新画的符纸像捧着宝。
云皎皎拍拍她的肩,目光却似无意般扫过第三进院墙。
墙头,一只黑羽乌鸦静静立着,赤红的眼睛朝这边望过来,片刻后振翅飞走。
午后的阳光依旧晃眼,王府里下人们试用符的欢声笑语,远远飘过来。
可云皎皎心里明镜似的:有些东西,已经悄没声盯上这座王府了。
而她画符教徒弟的日常,或许正是对方想看的“戏”。
“阿蔓。”她忽然开口。
“哎?”
“明天开始,我教你画第二种符。”云皎皎微笑,“叫‘醒神符’,能让人脑子清明,读书办事都快。”
阿蔓眼睛一亮:“这个好!清风大哥肯定喜欢!”
云皎皎但笑不语。
是啊,清风肯定喜欢。
而暗处那个窥探的,大概也会“喜欢”吧。
毕竟,能提升整个王府效率的符,可比单纯的大力符,有意思多了。
她倒要看看,对方究竟想瞧见什么。
风过院墙,一片黑羽轻轻飘落,覆在昨夜那片踩过的瓦上。
刚刚好。
大力符在王府试用三日,效果显着。
后院柴房提前半个月完成了冬储,浆洗房晾晒的布匹比往年多了一倍,连马厩都清理得格外干净。
下人们私下议论时,总不忘添一句:“多亏了王妃的符。”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先是在王府内传开,接着便透过采买的下人、来往的工匠,丝丝缕缕渗到了外头。
第四日清晨,云皎皎刚教阿蔓画完两张醒神符,前院管事就匆匆来报。
“王妃,府门外来了两个人,说是从泾阳城赶来,专程求见王妃。”管事面色有些为难,“看穿着不像富贵人家,风尘仆仆的。”
“门房本要打发,可那妇人跪在门口不肯走,说……说只有夜王妃能救她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