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众人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心高气傲的林嫣然会有这般举动。
云皎皎与萧璟对视一眼，微笑：“林小姐客气了。”
“礼物我收下，多谢。”
清风上前接过锦盒。
林嫣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很快掩去，转身与席间其他女眷寒暄起来。
宴席继续，气氛却微妙了。
林嫣然一改从前孤高做派，主动与人攀谈，言语得体，举止优雅。
说到京中趣闻时，还讲了几个雅致笑话，惹得众人轻笑。
“听说林小姐前些日子病了？”一位夫人关切问。
“只是偶感风寒，已大好了。”林嫣然柔声道，“病中静养，想了许多。”
“从前太过执拗，如今想来，实在不该。”
她说这话时，目光似有若无飘向萧璟。
萧璟低头饮酒，仿佛没听见。
谢流云凑到云皎皎身边，压低声音：“看见没？”
“以退为进，高明啊。”
“先送礼示好，再当众示弱，博取同情。”
“我打赌，不出三日，京城就会传开‘林小姐幡然悔悟、主动向夜王妃赔礼’的美谈。”
云皎皎神色平静：“她愿意演，就让她演吧。”
“只要不惹事，我也乐得清净。”
“你倒是心大。”谢流云挑眉，“不过我总觉得，她这礼送得蹊跷。”
“那套《玄门辑要》……她爹林太傅最讨厌玄学，家中怎会收藏这种书？”
云皎皎心头一动。
宴至中途，林嫣然忽然起身举杯：“今日难得相聚，嫣然借花献佛，敬诸位一杯。”
“尤其要敬夜王妃——”她转向云皎皎，“从前多有得罪，这杯酒，算嫣然赔罪。”
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看向云皎皎。
云皎皎端起酒杯，浅浅抿了一口：“林小姐言重了。”
林嫣然放下酒杯，忽然轻咳两声，脸色微白。
丫鬟连忙递上帕子，她接过掩唇，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林小姐身体还未痊愈？”另一位小姐关心道。
“不妨事。”林嫣然勉强笑，“只是那日西山……受了些惊吓，一直没好利索。”
席间静了静。
谁都知道，西山那夜林嫣然不在场。
这话明显是故意提及，想引人联想。
果然有人问：“林小姐那夜也在西山？”
“不在。”林嫣然摇头，“只是那之后做了几日噩梦，梦见红衣女子……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
红衣女子！
云皎皎眼神一凝。刘嬷嬷孙女的事并未外传，林嫣然如何得知？
还是说，纯属巧合？
萧璟放下酒杯，缓缓道：“林小姐梦见了红衣女子？”
“具体什么模样？”
林嫣然似乎没想到萧璟会接话，怔了怔才道：“记不清了，只记得穿着红衣服，脸上……好像有疤？”
云皎皎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
席间气氛诡异。
谢流云适时起身打圆场：“好了好了，大好日子说这些怪力乱神的做什么。”
“来人，上歌舞！”
丝竹声起，舞姬翩跹入场。
众人注意力被转移，又恢复了谈笑。
林嫣然坐回座位，低头喝茶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宴席散时，已是黄昏。
林嫣然特意走到云皎皎面前，柔声道：“夫人，那套《玄门辑要》中有一卷专讲魂魄之事，嫣然粗粗翻过，见其中提到‘红衣索命’的案例，与近日京中传闻有些相似。”
“夫人若感兴趣，不妨看看。”
说罢行礼告辞，乘马车离去。
回府马车上，云皎皎打开《玄门辑要》，直接翻到林嫣然说的那卷。
果然，其中一页详记“红衣女子索命”案例，还附了插图，图上女子的衣着、发型，甚至脸上疤痕的位置，都与刘嬷嬷孙女描述的、三年前悬案卷宗里的记载，惊人相似。
更让她心惊的是，书页边缘有新鲜折痕，像最近才被人翻看过。
而在描述疤痕那段文字旁，还有一行极小的批注，墨迹尚新：
“丙寅年七月初七，怨气凝而不散，遇阴时则显。”
丙寅年，正是三年前。
云皎皎合上书，看向窗外渐沉的暮色。
林嫣然送这套书，究竟是示好，还是示威？
马车驶过街角时，她忽然瞥见巷口站着一个身影。
穿着红色衣裙，脸上似乎有疤，正朝马车方向看来。
“停车！”她急道。
车夫勒马。
云皎皎掀开车帘看去，巷口却空空如也，只有秋风卷着落叶。
“怎么了？”萧璟问。
“……没什么。”云皎皎放下车帘，“可能眼花了。”
马车继续前行。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巷子深处，一个红衣女子缓缓从阴影中走出，手中拿着一个拨浪鼓，轻轻摇晃。
鼓声寂然。
她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脸上那道疤痕在暮色中格外醒目。
片刻后，转身消失在巷子尽头，只留下一地落叶，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桂花香。
那香气，与流云轩园中的丹桂，一模一样。
回府第二天，云皎皎把那套《玄门辑要》彻底查了一遍。
她让陈宝儿取来特制的显形水。
药水涂在书页边缘，几行淡金色的字迹渐渐浮出来。
不是批注，是符咒。
每一页边缘都画着极细的符文，串联成隐秘的摄魂阵。
这阵法不会立刻发作，但长期翻阅，会慢慢侵蚀心神，令人精神恍惚、噩梦连连。
“好精妙的手法。”云皎皎冷笑，“把阵藏在书页夹层，若非用显形水，根本发现不了。”
“林嫣然送这份礼，还真是‘用心良苦’。”
陈宝儿脸色发白：“师父，那您……”
“无妨，发现得早。”云皎皎收起书，“但若换了不懂玄学的人，不出半月就会精神萎靡。”
“宝儿，取朱砂笔来。”
她亲自在每页边缘画下破咒符文，将摄魂阵一一破除。
画到红衣女子案例那页时，手顿了顿。
这页的摄魂阵格外复杂，阵眼正对着“丙寅年七月初七”那几个字。
背面还用更隐蔽的手法画了个小小引魂符。
“引魂符加摄魂阵，双管齐下。”云皎皎眼神冷下来，“她不仅要损我精神，还想把红衣女子的怨魂引到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