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灌进耳朵的时候,我正抱着周小雅往一块浮板上爬。她脸色发青,呼吸浅得像纸片飘在风里。狗王在旁边扑腾,项圈上的光忽闪忽闪,跟快没电的路灯似的。
“别晃!”张兰芳一把拽住我胳膊,“再晃她脑浆都要颠出来!”
我没理她,手电筒夹在脖子底下,光柱扫过水面。刚才那堵水墙砸下来的地方,现在只剩一片浑浊。货轮残骸、破油桶、死鱼,全被吸进海沟,连个泡都没冒。
“神针呢?”我问。
没人答。
狗王突然扭头往东南方向游,四条腿划得飞快,脖子上苹果核哗啦响。它没回头,但我知道它意思——那边有东西。
“沈皓!”我扯嗓子喊,“人在哪?”
“这儿!”水底下冒出一串气泡,接着沈皓脑袋浮上来,面具裂了半边,糊着海藻,“我刚连上织网者……水里有星髓颗粒,能搭个临时声网。”
他抹了把脸,手指在空中划拉两下,一串蓝光从指尖溢出来,在浑水里画出几个移动的红点。
“兰姨在五米外,苏晴更远,西北方向。王建国……信号断了。”
我咬牙:“先把人凑齐。”
狗王已经游远了,我只能跟上。游了不到二十米,它猛地停住,前爪扒拉一块珊瑚礁。底下压着半截铁皮,是张兰芳之前当盾牌用的。
“她在这儿沉过底。”我说。
沈皓喘着气,把数据流往我这边推:“热源异常,海底裂隙在往外冒能量,ALphA的人肯定靠那玩意儿供电。”
话音刚落,水底闪过一道银光。
三个人影从斜下方冲上来,穿着带鳞片的潜水服,手里拎着脉冲枪。枪口刚亮,张兰芳就从侧面杀到,赤霄刀背狠狠砸在最前面那人手腕上。
“老娘跳舞的时候你们还在尿床!”她骂着,刀刃顺势一挑,直接把枪挑飞。
第二人开火,子弹擦过她肩膀,炸出一串血泡。她没躲,反而往前扑,刀柄撞进对方胸口,咔的一声,像是肋骨断了。
第三人转身就跑,沈皓抬手一抓,空中蓝光炸开,那人脚下一绊,直接栽进珊瑚丛。
“别让他们回传信号!”我喊。
张兰芳追上去,一刀插进那人后颈的接口处,刀光一闪,对方抽搐两下,不动了。
“仿生服,带信号中继。”她拔出刀,甩了甩血,“这帮孙子,穿得跟鱼精似的。”
我蹲下扒开那人头盔,里面一张脸惨白,瞳孔缩成针尖,嘴角还挂着笑。
“洗过脑了。”我说,“跟上次便利店那批一样。”
沈皓盯着尸体,手指抠着太阳穴:“他们在用水流折射隐身,声呐都扫不全。但热源跑不了——裂隙就在前面,温度比周围高十七度。”
“那就烧了它。”张兰芳把刀扛肩上,“苏晴呢?她那琴能调频不?”
苏晴是从一堆海草里钻出来的,头发缠着水母触须,脸色发紫。她手里紧紧抱着那把潮汐琴,琴身湿漉漉的,弦还在颤。
“能。”她喘着,“但得靠近裂隙,不然共振不够。”
“我开路。”我拎起扳手,“沈皓指路,兰姨断后,苏晴跟紧我。”
我们贴着海床往前挪。越靠近裂隙,水流越乱。沈皓在前面撒星髓粉,蓝光连成一条线,像夜市摊子上那种廉价荧光棒。
突然,他停下。
“等等。”他耳朵动了动,“水分子在震动……频率不对。”
“怎么?”我问。
“像……便利店爆炸前那几秒的声音。”他声音发紧,“低频,持续,像是从地底下传出来的。”
我没吭声。那声音我听过,炸完半条街,连水泥地都裂了。
“不是巧合。”我说,“走快点。”
裂隙口比想象的大,像个歪嘴,边缘全是焦黑的岩层。苏晴蹲在边上,手指拨了拨琴弦,第三根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有人在敲铁皮桶。
“就是这儿。”她说,“这弦跟底下对脾气。”
她深吸一口气,手指压下去。
琴音荡开,水突然不动了。
不是静止,是……凝固。
接着,整片海水亮了。
无数光点从海底升起,连成线,结成网,最后铺开成一面立体星图,悬在我们头顶。
星图里,一群人穿着长袍,站在海沟边缘。中间那个人举着一根类似定海神针的长戟。
“那是归墟之门……”沈皓喃喃。
星图转到最后一幕,光门彻底封死,长戟插进岩脉,周围浮现出复杂的符文阵列。镜头拉近,符文边缘有细微裂痕,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撞过。
接着,一行文字闪现。
没人说话。
周小雅突然睁眼,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归墟……是钥匙,也是囚笼。”
她说完又晕过去。
星图瞬间消失,水恢复流动。
苏晴手一软,琴差点掉进裂隙。我眼疾手快捞住,却发现她耳后多了两道红印,像鱼鳃,一碰就冒热气。
“你没事吧?”我问。
“没事。”她摇头,“就是……刚才弹琴的时候,好像听见有人在唱。”
“唱什么?”
“听不清,调子怪熟的。”
张兰芳突然拍我肩膀:“神针!”
我抬头。
珊瑚礁群深处,一道黑影缓缓升起——正是定海神针。它悬在半空,尖端朝下,轻轻晃动,像是在等什么人。
“王建国肯定被冲到那儿了。”我说,“走。”
我们刚动身,沈皓猛地拽住我。
“等等。”他盯着裂隙边缘的岩壁,“这符文……跟乌贼触手上的那个一样。”
我凑近看。确实,线条走向、转折角度,连那种扭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星轨族的手笔。”我说,“但他们三十年前就封了门,怎么现在又冒出来?”
“不一定是个门。”沈皓低声,“也可能是……锁。”
我没接话。扳手在手里发烫,表面那道新划痕隐隐作痛,像是有人用指甲一遍遍刮过。
我们朝神针方向游。狗王冲在最前面,项圈的光越来越亮。游到一半,苏晴突然停下。
“琴……在响。”她低头看潮汐琴。
第三根弦自己在震,发出极轻的嗡鸣。
“有人在拨。”她说。
我顺着她视线看去。
珊瑚礁后,一道模糊人影站在水里,手里也抱着一把琴。那琴比苏晴的大,弦是暗红色的,像是浸过血。
人影抬起手。
弦动。
苏晴的琴猛地一颤,她整个人晃了下,耳后的红痕瞬间扩散,爬到下颌。
“别碰!”张兰芳一把抱住她。
人影没停,第二根弦也拨了。
水开始旋转。
我举起扳手,却发现它抖得厉害,不是我在抖,是它自己在震。
人影拨第三根弦。
苏晴尖叫一声,琴脱手飞出,直奔那道人影而去。
人影抬手接住。
两把琴碰在一起,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嘶鸣。
接着,海水再次凝固。
星图重现在头顶,但这次画面变了。
不再是封印,而是……开启。
长戟被拔出,光门缓缓打开,里面涌出黑雾,缠住那些穿长袍的人。他们挣扎,尖叫,最后一个个被拖进门内。
画面定格在最后一人。
他回头。
脸上,是王建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