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雅睁着眼，瞳孔里还浮着银纹，嗓音轻得像从地底冒上来：“它还在里面，对不对？”
我没吭声，蹲下去把她往后拖了半步。她手心全是汗，指甲抠进我胳膊，人已经快撑不住了，可那句话像钉子，一锤一锤敲进我脑子里。
它还在里面。
不是机甲，不是陈景明，是那团黑雾——被压在潘多拉复制品胸口的噬能体群。周小雅用记忆反噬把它困住了，可那不是杀，是关。封印不稳，能量一崩，它就能炸出来，带着整台机甲一起爆。
我低头看她，鼻血还在流，顺着下巴滴在衣领上，晕成一片。她眼珠动了动，像是想再说话，可眼皮一颤，脑袋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我伸手探她鼻子，呼吸还在，弱得像风里头的火苗。
就在这时候，机甲胸口那道裂缝——刚才被星图反冲砸出来的——开始一跳一跳地闪蓝光。不是攻击前的蓄能，是倒计时。低频脉动，一下，一下，像心跳。
三分钟。
自毁程序启动了。
我猛地抬头，盯着那台跪着的铁疙瘩。它不动，不响，可那蓝光越来越急，像催命的钟。
“操。”我咬牙，一把抄起地上的扳手，指节捏得发白。
父亲的虚影突然在眼前闪了一下，没说话，就站在那儿，手里也拿着一把扳手，和我的一模一样。他抬手指了指机甲，又指了指我胸口。
我懂。
只有我能接。
不是因为我是工程师，不是因为我懂星轨族那一套狗屁公式。是因为我身上流着星髓基因，是因为所有神器都认我这个“原生共鸣者”。它们听我的，不是命令，是本能。
我站起身，腿有点软，但还是往前走了两步。
“杨默！”沈皓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脸烧得通红，手套上的光快灭了，可他还是扑过来拽我胳膊，“你干啥去？还有别的办法！织网者还能连！我能——”
“你能个屁。”我甩开他，把扳手塞进他手里，“你才是共生之盾的宿主，不是工具人。别学我，别把自己当消耗品。”
他愣住，手指僵着，没松开扳手。
“我爹当年用织网者锁住千面，不是为了控制它，是为了给它一条活路。”我盯着他，声音压得低，“现在轮到我了。潘多拉不能爆，爆了这片地就没了，连灰都不剩。”
“可你——”
“可我乐意。”我咧了下嘴，算笑，“老子造的孽，老子收尾。”
说完，我转身就走。
张兰芳拄着赤霄站在旁边，刀身暗得几乎看不见光。她没拦我，只是喉咙里滚出一声：“臭小子……你要是敢死，我追到阎王殿抽你。”
我没回头，挥了下手。
狗王突然窜到我脚边，仰头冲我叫了两声，尾巴夹着，项圈上的苹果核叮当响。它知道我要干啥。
我蹲下来，摸了摸它脑袋：“去帮兰芳，别让她冲上来。”
它呜咽了一声，蹭了蹭我手心，然后掉头跑回张兰芳脚边，用头拱她膝盖。
我站直，走向机甲。
右臂划过赤霄刀身，一道血口子立刻裂开，星髓基因的血滴在刀面上，金色的刀形印记“嗡”地亮起来。
“赤霄！”张兰芳低吼，“共鸣！”
刀光腾起，像一道金线射向机甲表面。几乎同时，沈皓那边手套也爆出最后一丝银光，和赤霄的光缠在一起，直冲机甲胸口。
机甲表面开始浮现痕迹——星轨族的符文，一个接一个亮起来。不是投影，是刻进去的，像烧红的铁笔划过钢板。
七道。
只有七道。
三分钟倒计时已经过去四十秒，蓝光跳得更快了。
“不够！”沈皓喊，“节点要一百零八个！差太远了！”
我盯着那七道符文，心往下沉。靠我们几个，根本来不及。
狗王突然跳上赤霄刀身，脖子一扬，项圈上的苹果核“咔”地裂开一颗，银光炸出来，像水波一样顺着光链冲向机甲。
第八道亮了。
第九道。
第十道。
它每炸一颗核，自己就抖一下，毛都炸起来，可它没停，一颗接一颗地撞。
“狗王！”张兰芳想抓它，没抓着。
第十五道。
第二十道。
沈皓突然闷哼一声，跪在地上，手套光闪得乱，人开始晃。他体内的噬能体在共振，被机甲的能量场勾出来了。
“沈皓！”我吼。
他抬起手，指节发白，硬撑着把最后一股能量推出来。光链又连上了三道。
第二十八道。
还差八十。
我咬牙，抬头看机甲表面。符文链断断续续，像没接完的电线。
就在这时候，周小雅在昏迷中忽然动了动嘴唇。
声音极轻，几乎听不见：“共鸣……非强制……乃共感……”
是她爸实验日志里的话。
可这句话一出，织网者的数据流突然从虚空中涌出来，银色光丝缠上符文链，像补网的针线，一道接一道，把断开的节点重新连上。
第三十五道。
第五十道。
第八十道。
机甲表面开始浮现出完整的星轨族封印阵，一百零八个节点全亮，连成一个旋转的环，把潘多拉核心罩在里面。
成了。
我冲上去，一把抓住机甲手臂，扳手狠狠砸向自己手腕。
血喷出来，星髓基因链爆开蓝光，顺着机甲表面的符文往里钻。
“快！”我吼，“启动共生协议！现在！”
沈皓挣扎着爬起来，把手套按在地上，张兰芳把赤霄插进裂缝，狗王用头撞机甲腿，银光最后一次炸开。
封印阵开始闭合。
机甲内部，陈景明的狂笑突然炸响：“你挡不住！它们生来就是毁灭的！”
驾驶舱猛地弹开一条缝，他半个身子探出来，手里按着红色按钮，眼睛血红。
“去你妈的毁灭！”我一把抱住机甲手臂，整个人贴上去，任由数据反冲顺着血管往里钻。
右臂开始裂解，皮肤一块块变成光粒，往上飘。
疼。不是火烧，不是刀割，是整个人被一点点拆开，像老电视信号断掉，画面一格一格地碎。
我咬着牙，最后回过头，看沈皓。
他跪在地上，手套快灭了，可他还举着，像是在等我一句话。
我张嘴，声音已经发虚：“替我看看星空。”
话没说完，胸口也开始碎。
光粒从接触点蔓延，整条右臂没了，肩膀开始消散，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像有人拿砂纸磨我的骨头。
陈景明还在笑，手指狠狠按下。
自毁倒计时跳到“00:01”。
封印阵最后一道环闭合。
蓝光熄了。
机甲彻底不动了。
我最后看见的，是沈皓扑过来的手，差了半米，没够着。
然后，整个人化作银流，顺着符文链冲进机甲核心。
驾驶舱的缝隙缓缓合上。
沈皓的手停在半空，指尖还在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