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死盯着那只按按钮的手,袖口露出的疤痕仿佛一团火,在我心头烧了起来。一种莫名的直觉涌上,那疤痕和我手腕上的,似乎有着某种联系。
“爸……?”这字儿刚挤出来一半,就被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碾碎了。
张兰芳一把将陈伯往后拽,自己横在前面,嗓门直接炸开:“都别动!先看清楚形势!”
沈皓趴在地上还没爬起来,面具接口滋滋冒烟,听见动静手一抖,脸上的拟态晃了两下,差点露出本来模样。他赶紧扶住墙,低声骂了一句:“靠,数据流乱套了,面具快撑不住。”
周小雅扶着墙站稳,额头那点银光忽明忽暗。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声音发紧:“不是幻觉。空气里有记忆残留……就在刚才,有人在这写过日志,说‘若序列0亲临,务必让他带走沙漏’。”
我猛地抬头。
序列0?那是织网者给我起的代号,连我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明白的东西,怎么会在1998年被人提前写进日志?
陈伯却不管这些,整个人像被抽了筋,死死盯着抢救室门口:“我闺女……还在里面……我要进去!”
他说着就要往前冲,张兰芳反手一勾,用胳膊锁住他脖子,脚下使了个绊子,硬是把他撂在地上。大妈这身手,八成是广场舞抢c位练出来的。
“你进去干啥?送死啊?”她压低声音,“你现在冲进去,等于改历史,咱们全得烂在这条时间缝里!”
“可她还没死!”陈伯眼眶通红,“那天她还能说话,能笑,医生说还有机会……要是没人逼她做实验,她根本不会……”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哽住了。
我也明白了。
原来他女儿不是自然病亡,而是被卷进了什么“实验”。
我攥紧扳手,扭头看向那个白大褂男人——他正低头调试仪器,侧脸清瘦,眉头拧成疙瘩,动作却稳得很。那股子专注劲儿,跟我修坏掉的能量刃时一模一样。
他是我爹。
我没见过年轻时候的他,但从骨子里认得出来。
我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在湿漉漉的地砖上,发出啪的一声响。他听见动静,猛然抬头。
四目相对。
他愣住了,眼神从警惕慢慢变成震惊,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你……”他声音有点抖,“你怎么会在这?”
我没答,只是举起手腕,把那道疤亮给他看。
他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又抬头看我,呼吸明显乱了。
“沙漏不该带你来。”他终于开口,语气急了,“这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那你呢?”我嗓子发干,“你就能待?让他们拿普通人试神器?包括陈伯的女儿?”
陈伯一听这话,眼睛直了,挣得满脸青筋:“你说什么?!她是自愿的?还是你们骗她签字的?!”
杨建国脸色变了:“谁告诉你她是实验体?她不是!她是……保护者!”
“放屁!”陈伯吼得整条走廊都在震,“保护者会被你们关在病房里抽血?会被半夜叫去测脑波?她最后一天跟我说,他们往她眼睛里滴药水,说要‘激活天赋’!她疼得整夜哭!你还敢说是保护?!”
杨建国张了张嘴,没出声。
就在这当口,走廊另一头传来金属靴踩地的声音,整齐划一,越来越近。
红灯开始闪。
广播里蹦出冷冰冰的女声:“一级警戒,检测到未授权时空波动,请立即封锁b区。”
张兰芳一脚踹翻旁边推药车,挡在通道中间:“糟了,ALphA来了!”
沈皓咬牙,面具重新启动,脸上光影一变,成了个戴护士帽的女人。他站到双开门前,声音压得低:“病人正在抢救,不能打扰。”
门外脚步停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让开。056号必须活捉,否则格杀勿论。”
陈景明。
我没见他年轻时什么样,但那语气,跟织网者档案里的录音一模一样。
门被推开一条缝,疤脸队长探进半个身子,枪口对准里面。陈景明站在后面,白大褂整洁,眼神像刀子。
“赵烈,”他淡淡道,“别打草惊蛇。056的记忆数据比命重要。”
张兰芳冷笑一声,手悄悄摸向后腰。
下一秒,赤霄弹出半尺长的刀锋,她反手一刀劈在头顶电线盒上。火花哗啦一下炸开,整层楼黑了。
只有沙漏还飘在半空,金黑流沙缓缓转动,映得人脸一阵明一阵暗。
狗王低吼着窜到我脚边,项圈亮起微光,一圈柔和的波纹荡出去,像是把我们罩进了个看不见的壳里。
杨建国趁这工夫冲过来,一把抓起沙漏塞进我怀里:“拿着!快走!”
“那你呢?”我抓住他胳膊。
“我得留下来关系统。”他声音很轻,“不然你们回不去。”
“我不走!你跟我一起走!”我吼他,“你现在跟我走,未来还能改!”
他摇头:“历史不能改。我能做的,就是让你们带走真相。”
周围的混乱中,周小雅突然蹲下身,在地上摸索着,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的手触碰到一张纸,仔细端详后,脸色微微一变。
“这里有份日志残页……写着‘056号宿主自愿参与忆瞳初代测试,目的是为后续宿主建立安全模型’……还有签名,是她本人。”
陈伯怔住了。
“她知道风险。”杨建国看着他,“但她签了字。因为她听说,这个东西将来能帮更多人记住亲人,不再忘记爱。”
陈伯嘴唇哆嗦着,没说话。
外面的脚步声又响了,这次更密。
“他们要强攻了。”沈皓贴着墙,面具裂了道缝,露出发白的脸,“屏障撑不了多久。”
杨建国猛地推我一把:“走!去未来找我!别回头!”
“等等!”我死死抓住他衣角,“织网者是你做的吗?”
他顿了一下,点头:“是我。但我不是为了控制,是为了守护。记住——”
轰!
实验室角落炸开一团火光,自毁程序启动了。
警报声尖锐得刺耳,浓烟往上蹿。
杨建国被气浪掀得后退几步,撞在墙上。他靠着墙滑下去,手里还攥着那个黑色仪器。
我被张兰芳拖着往后退,周小雅抱着陈伯的腰,沈皓踉跄着跟上。狗王咬住我裤脚,使劲往外拽。
火光中,杨建国抬起头,嘴唇动了动。
我没听清。
但我看见他笑了。
然后他抬起手,指了指我的手腕,又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像是在说:你带着它,就够了。
我们退到走廊尽头,身后是燃烧的门框和倒塌的架子。沙漏在我怀里发烫,流沙开始逆转。
张兰芳喘着气:“快,抱紧点!它要带我们走了!”
沈皓忽然指着门口:“等等!有人出来了!”
火堆里,一个人影踉跄着站起。
不是杨建国。
是个穿病号服的女人,头发散着,脸色苍白,手里紧紧抱着个枕头。
她看了我们一眼,嘴角动了动,像是在笑。
然后她转身,朝火海深处走去。
陈伯一下子瘫坐在地,眼泪砸在地上。
沙漏嗡鸣起来,金黑流沙疯狂旋转。
我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杨建国还在那里,靠着墙,望着我。
他的嘴又动了。
这一次,我读懂了。
“守护比控制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