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桌上的战斧牛排已被享用大半,那瓶波尔多也见了底。常忧民面色微红,松了松领口,带着几分酒意问道:胡处长,您对许爱小姐...是当真这么中意?
胡烁晃动着杯中最后一点酒液,目光变得悠远:常哥啊,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住的那个省委大院吗?他不等对方回答,自顾自说下去,那时候许爱才这么高,他伸手比了个高度,扎着两个羊角辫,整天跟在我们后面跑。
他抿了一口酒,唇角泛起笑意:有一次,大院里的孩子们比赛爬树摘柿子。其他小姑娘都在树下看着,就她一个人,撩起裙子就往树上爬。摔下来膝盖都磕破了,愣是没哭一声,非要再爬一次。
常忧民若有所思,他虽然年长十几岁,但是也对这群年轻人有些记忆:这么小就这么倔?
不只是倔。胡烁的眼神变得深邃,后来我们上初中,有个高年级的欺负她同桌,她直接找上门去理论。对方是个男生,比她高一头,她一点都不怕。他轻轻摇头,最后虽然被推了个跟头,但第二天就带着她爸的警卫员去找场子了。
侍者适时地送上新的红酒,胡烁等着酒醒好,才继续道:这么多年了,她一直这样。明明可以靠家里的关系,非要自己考大学、当老师;明明可以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非要天天熬夜备课。
他举起酒杯,透过深红色的酒液看着常忧民:你说,现在还有几个这样的女人?不靠家里,不靠男人,全靠自己。这种勇敢,这种高傲,这种自律...他的声音渐渐低沉,让我怎么能不着迷?
常忧民会意地笑了:难怪胡处长对其他人都不屑一顾。许小姐确实...与众不同。
是啊,胡烁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就像这瓶82年的拉菲,越是品味,越是让人沉醉。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势在必得的光芒,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站在我身边。
常忧民给两人重新斟满酒,饶有兴致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听您这么说,许小姐确实是难得。不过...他顿了顿,谨慎地选择着措辞,我听说她对那位海州来的邵北似乎...
胡烁的眼神骤然冷了几分,但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从容的模样:邵北?他轻哼一声,一个靠着自己那点小聪明从基层爬上来的干部罢了。许爱现在对他另眼相看,无非是没见过他这种人。
他端起酒杯,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杯脚:你知道吗?小时候大院里的孩子分两派,一派是以我为首的,另一派就是许爱带着的那些女孩子。每次我们打架,她总是冲在最前面。
常忧民忍不住笑了:没想到许小姐小时候这么泼辣,那会我只记得,她扮演小老师的时候温文尔雅。
不是泼辣,是勇敢。胡烁纠正道,记得有一次我们偷摘隔壁王部长家的葡萄,被逮了个正着。其他孩子都吓跑了,只有她站在原地,一字一句地说是我们不对,我们愿意赔偿他的眼神变得柔和,那时候她才十岁,却比很多大人都要有担当。
侍者送来了餐后甜点,胡烁却看都没看,继续沉浸在回忆中:后来上大学,她明明可以保送,非要自己考。结果以全省第三的成绩进了京海大学中文系。研究生毕业后也是,拒绝了父亲安排的机关工作,非要留在学校教书。
确实是个有主见的。常忧民赞叹道。
不仅如此,胡烁的指尖轻轻敲击桌面,她教书第一年就被评为优秀教师,靠的是实打实的教学成果。去年她带的班,有五个学生考上研究生。他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欣赏,这样的女人,就像一匹难以驯服的野马,越是难以驾驭,就越让人想要征服。
常忧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胡老弟,怪不得你那么在意她...
所以我才不能容忍有人打她的主意。胡烁的眼神骤然锐利,特别是邵北这种,靠着几分运气和手段爬上来的。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许爱值得更好的。
窗外,新市街的霓虹灯闪烁着迷离的光晕。常忧民默默地给两人的杯子重新斟满酒,心中已然明了。这场关于往事的闲聊,实则是一场宣示主权的宣言。
夜色渐深,餐厅里的客人已经稀疏。胡烁举起最后一杯酒,对着常忧民示意:等常局长的好消息。他的眼神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深邃,带着不容置疑的信任。
常忧民会意地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我这就去办。他起身时动作干净利落,刚才的醉意仿佛瞬间消散。
走出餐厅,晚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常忧民站在新市街的霓虹灯下,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备车,去省厅看守所。他的声音冷静沉着,与方才把酒言欢时的轻松判若两人。
坐进专车后座,他揉了揉太阳穴,对司机吩咐:开快点。随后又拨通另一个电话:老赵,准备一间特别审讯室,我半小时后到。
车子驶过寂静的街道,常忧民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而远在餐厅的胡烁,正慢条斯理地享用着最后一块牛排,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车子驶离繁华的新市街,穿过渐渐安静的城区,最终在郊外一座高墙大院前停下。省厅看守所矗立在夜色中,犹如一头蛰伏的巨兽。
高墙上电网纵横,探照灯的光束缓缓扫过每一个角落。大铁门上的警徽在灯光下泛着威严的光泽,两侧岗亭里笔挺站着持枪的武警,眼神警惕地注视着来车。
常忧民的车经过三道安检,每一道都有值班民警立正敬礼。穿过最后一道铁门,眼前豁然开朗——四栋灰白色的楼房呈放射状排列,每栋楼都有铁网封闭的走廊和密密麻麻的监室窗户。偶尔有巡逻民警列队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夜空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