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爱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慌乱地拿起手包,指尖微微发颤。我突然想起还有课要备,先走了。她说着就要起身,餐巾从膝头滑落也浑然不觉。
胡烁伸手轻轻按住她的手腕:小爱,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明白吗?他的声音压低,带着几分劝诱,邵北和你根本不是一路人。他那种从基层摸爬滚打上来的,心里装的都是他的政绩和前途。
许爱用力抽回手,眼神里带着抗拒。
而我们,胡烁向前倾身,目光灼灼,才是一类人。你应该看清楚,在这个圈子里,谁才能真正为你着想,我想你应该很清楚。
够了。许爱猛地站起身,椅腿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她抓起风衣搭在臂弯,声音冰冷:我的事不劳你费心。
胡烁还想说什么,但许爱已经决绝地转身。他看着她快步穿过餐厅,风衣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弧度,消失在旋转门后。
重新坐下时,胡烁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端起红酒一饮而尽,掩饰自己的不快。但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从容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渐凉的牛排。
也罢。他轻声自语,刀叉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时间会证明一切。
银质餐刀利落地分割着牛肉,他优雅地将一块带血的肉送入口中,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在这个充满算计的世界里,他始终相信,最后的赢家只会是他。
侍者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却仍保持着职业性的微笑,手持酒瓶款步上前。先生,需要为您添酒吗?
胡烁抬眼,将空酒杯向前轻轻一推:满上。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旋转上升,映照出他眼中未散的阴霾。他端起酒杯对着灯光端详,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1982年的拉菲,他像是在对侍者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真是个好年份。
侍者恭敬地欠身:需要为您重新加热牛排吗?
胡烁摆了摆手,目光仍停留在杯中的酒液上。待侍者离去,他仰头将半杯红酒一饮而尽,动作间带着几分赌气的意味。酒精的暖意渐渐驱散了心头的郁结,他的唇角重新勾起那抹惯有的、掌控一切的笑意。
许爱啊许爱...他轻声呢喃,指尖在杯沿缓缓划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窗外,新市街的霓虹次第亮起,将他的侧脸映照得明暗交错。他招手示意侍者再来一瓶酒,在这个爽朗慵懒的下午,决定用一场独饮来抚平所有的不快。
他解锁手机,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熟练地按下一串号码。等待接通的短暂间隙,他漫不经心地用叉子拨弄着盘中渐冷的配菜。
接京海市公安局常局长。他的声音恢复了往常的从容,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
电话那头很快传来常忧民恭敬的声音:胡处长,您找我?
常局,胡烁晃动着杯中残存的酒液,空闲的话,来新市街的橡树餐厅陪我吃个饭。他的语气轻松,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正好聊聊海州那边的...后续安排。
挂断电话后,他招手唤来侍者:再加一份战斧牛排,一瓶波尔多。嘴角勾起意味深长的弧度。
半小时后,常忧民步履匆匆地出现在餐厅门口。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夹克便装,但挺直的腰板和锐利的眼神依然透露出职业特征。侍者引领他来到胡烁的座位时,胡烁正悠闲地品着第二瓶波尔多,面前新上的一份战斧牛排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常局来得真快。胡烁示意他在对面坐下,亲手为他斟了一杯酒。深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荡漾,映照着餐厅昏黄的灯光。
常忧民微微欠身才落座,目光快速扫过桌上几乎未动的牛排和旁边空着的座位:胡处长召唤,我哪敢耽搁。他压低声音,身体前倾,丁仪伟那边,反贪局已经掌握了确凿证据,但要想彻底钉死,还差最后一把火。
胡烁慢条斯理地切着战斧牛排,刀锋划过焦脆的表皮,发出滋滋的声响。他专注地看着肉汁从粉红色的肌理中渗出,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我记得...他若有所思地放下刀叉,之前吕征在海州不是还抓了个叫李有志的?听说是个关键人物。
常忧民的眼睛微微眯起,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您的意思是...
如果李有志也指认丁仪伟,胡烁将一块带血的牛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缓缓道,那他就是必死无疑。他的语气平淡,却让常忧民不自觉地坐直了身子。
常忧民会意地点头,但随即露出为难的神色,眉头紧锁:可李有志现在关在省厅看守所,吕征特意交代过要严加看管...他压低声音,而且这个案子是省厅直接督办,我们插手恐怕...
胡烁轻笑一声,晃动着酒杯,目光透过酒液看向常忧民:吕征现在人在海州,我们在京海。他意味深长地停顿,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省厅看守所,不也是你常局的地盘吗?看守所所长,是你老部下吧?
两人目光交汇,常忧民先是怔住,随即恍然大悟。他举起酒杯,脸上浮现出心照不宣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我明白了。明天就安排特别提审,保证让李有志...好好配合。他特意在特别提审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聪明。胡烁与他碰杯,水晶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新市街的霓虹灯在他们脸上投下变幻的光影,将这场密谋笼罩在暧昧的氛围中。常忧民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只是...要是吕征事后追究起来...
胡烁慢悠悠地切着牛排,头也不抬:等他知道的时候,案子早就结了。到时候,谁还会在乎一个罪犯的翻供?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再说了,吕征在海州查他的,我们在京海办我们的,互不干涉。
常忧民终于彻底放下心来,主动为两人斟满酒:那就按胡处长的意思办。我这就去安排,保证万无一失。
不急。胡烁抬手示意他坐下,先把这瓶酒喝完。这么好的波尔多,可不能浪费了。他举杯对着灯光欣赏酒色,有时候啊,办案就像品酒,得掌握好火候。太急了,尝不出真味;太慢了,又会错过最佳时机。
常忧民会意地笑了,重新拿起刀叉。餐厅里,钢琴声依然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