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看向张敞,这才抬手示意他起身。他收起了笑意,一脸严肃的对张敞说道:
“此事,你知我知便好。切记不要声张......
尤其是,不能叫那个林平州知道。”
“下官明白!”
张敞虽然不理解宁王为何如此,却还是连忙应下,殊不知他的背后早已惊出一身的冷汗。
“苏家那边,你且安排些得力的人手,给寡人盯紧了。
这两日,你便寻个说辞,将苏亦安他们夫妇请到你的府上去,寡人要亲自见见他,也见见寡人的那小侄女。”
宁王将目光,投向承光殿殿外。
外面的阳光微微有些刺眼,映的他有些恍惚。
深邃的眼眸里,好像是已经看到了苏家的繁华。
————————永康巷·清平居————————
林平州被宁王安排在了王宫外的一座叫做清平居的府邸,这处离宁国王宫极其的近,叫他出入王宫也算方便。
清平居便同它的名字一样,虽不够华丽却也算的上是清雅舒适。
是夜,明月高悬。
林平州用过晚膳后,便屏退了左右,孤身一人站在院落里,借着皎洁的月光,一脸愁绪的望着那清冷的月亮。
接连几日的行程,确实让他十分疲倦。可他依旧是不愿意耽搁,昼夜兼程的赶到了宁国。
白日里的模样不过是强撑着的罢了,夜深人静时他才拥有着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才能够放纵自己对韶华的思念。
林平州回到自己的房间中,自随身的包裹中取出一支精致的翡翠手镯,那是他母亲留给自己未来儿媳的。
他本是打算在新婚夜将自己同这手镯一并交给她的,可谁承想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指腹摩挲着冰凉的翡翠,脑海中更是不受控制的浮现出韶华的身影。
有的是韶华总角之宴上的欢声笑颜;有的是她偶尔卸下公主身份时,只对他展露出的娇嗔......
还有也是在这样的月亮之下,姜国皇宫的院落里,她提着长剑为自己舞剑时的模样;
她的一招一式,一颦一笑都牵动的着他的心神。
“公主......对不起......”
林平州低声呢喃着,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懊悔。
这时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林平州的思绪,他迅速将那镯子收了起来,又恢复了往常的模样:
“进来。”
得到林平州的应允,墨渊推门而入。
他走到林平州身前,拱手行礼言语恭敬的禀报着:
“公子,我们的人已经都吩咐下去了。
他们现在已经在城中的各处巡查暗访,只是目前还未有九公主殿下的消息,我们现在是不是要再扩大些搜索的范围?
或者......动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林平州目不转睛的看向墨渊在俯首汇报着,他的心中却是一阵冷笑,不过面上却不露分毫。
“非常手段?什么非常手段?宁王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们,我们只需要等他那边的消息就好。
切莫打草惊蛇,一切应当求稳,万不可激进平添是非。”
“公子,大人的意思……是要我们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九公主。
必要的时候......”
墨渊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林平州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他便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不是寻常的世家女,她是我姜国的九公主!
父亲糊涂,你也不明是非吗!
你可知,若是当真如此......那可是无异于谋反的诛九族的罪啊!
速速吩咐下去,搜查期间……务必将九公主的安全放在首位!”
林平州强调着安全二字,墨渊听着微微低下头并未应声。
“你!”
见状,林平州指着墨渊,责备的话到嘴边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个墨渊对他父亲最为忠心,想来也不过是听了林相的话罢了。
“行了,你先退下吧。我自有打算。”
林平州也是无奈,他看着墨渊摆摆手说着。
林平州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路上所谓他的人不过都是林相的心腹。
他们哪里会管九公主的死活,甚至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找到她,直接杀了她。
而他强硬的非要跟来,就是想要先他们一步找到她,护着她......
墨渊并没有直接退下,反而是垂手立在他身前。
他微微弓了弓身子,再行一礼后对林平州说道:
“公子,对于苏家......大人的意思是想让您借此寻求他们帮忙的机会与他们结交。
这苏家富甲一方,财力不可小窥。
于大业而言,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结交?”
林平州倏然转身,赤色流云锦袍的衣角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利落的曲线。
他那一双剑眉紧紧的蹙起,那双曾于千万匈奴大军阵前,都不曾有半分波澜的明亮双眸里,在这一刻却好像被叫冒犯的词语点燃。
“父亲的意思?他是要我林平州,去曲意逢迎一个商贾之家?”
林平州的嘴角忍不住扯出一抹冷笑,那是带着少年人独有的棱角与骄傲:
“我也曾是大破匈奴的少年将军,我在战场上与敌军浴血奋战时,他苏家又在哪里?
叫我去和他们结交,他们算个什么东西?!当真是荒谬!”
林平州气急,一身少年英气的他如何能接受这样的屈辱。
“公子。”
墨渊也不恼,他并未多言,只沉声再度唤了他一次。
这一声里听不出情绪,然而带着的却是来自他身后林相所给的力量。
此时的林平州被气的就像是一头被锁链困住的野兽。
他猛地背过身去,无奈的挥了挥手打发着墨渊: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这一次,墨渊才躬身一礼,转身离开,无声的退了下去。
房门被合上的瞬间,林平州猛地一拳砸在自己身旁的案几上!
“砰——!”
案几应声碎裂,木屑纷飞。
林平州紧紧握拳的手瞬间泛红,他整个人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他能够于千万大军中一马当先,挥枪斩下敌人首级,能封狼居胥,赢得盖世功名。
可此刻,他却还要不得不去曲意迎合,刻意的讨好他骨子里就看不上的商贾之家。
这种浓烈的无力感,当真叫他感到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