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地上的狼烟
地下世界的诡异接触像一层冰冷的黏液,糊在每个知情者的心头。但地上的生存压力,从不因地下的暗流而稍有减缓,反而变本加厉。
取回的水源经过严格的煮沸,成了维系生命的甘霖,稍稍缓解了堡垒内紧绷的神经。然而,就在张铁柱团队将主要精力投向地下探索的第三天,地面的麻烦,终于嗅着味找上门来了。
当时正值午后,太阳最毒辣的时候,空气扭曲着,连废弃的车辆铁皮都仿佛要被烤化。负责在塔吊上了望的工人连滚带爬地滑下来,脸白得像纸。
“柱哥!有人!外面来了好多人!带着家伙!”
所有能行动的人瞬间抄起了身边的“武器”,迅速进入预设的防御位置。张铁柱一个箭步冲到用沙袋和模板垒砌的射击孔后,向外望去。
只见工地那扇被他们加固过的大门外,黑压压地站着二十几号人。个个衣衫不整,面露凶光,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家伙——砍刀、铁管、甚至还有几把自制的弩箭。为首一人,个子不高,皮肤黝黑,剃着个青皮脑袋,脖子上挂着条看不清原色的链子,正歪着嘴,用一根钢筋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紧闭的大门。
正是之前那对母子口中提到的,占了附近小超市仓库的混混头子——黑皮。
“里面的人听着!”黑皮扯着破锣嗓子喊道,声音在灼热的空气里传播,“老子知道你们这儿有活人!识相的,把门打开,把吃的喝的,还有那天晚上跑进来的那小娘们和她崽子交出来!不然,别怪老子不客气,把你们这破窝给拆了!”
他身后那群混混也跟着起哄,污言秽语,咒骂威胁,嘈杂一片。
堡垒内,众人脸色难看,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李婶紧紧护着身后那对再次吓得瑟瑟发抖的母子。
“柱子,怎么办?他们人不少……”一个工友声音发紧。
张铁柱脸色阴沉,目光扫过外面那群乌合之众。人数占优,而且有备而来,硬拼肯定吃亏。但他更清楚,这种时候,一旦露怯,对方就会像鬣狗一样扑上来,把他们撕碎。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火气和一丝因为地下分神而带来的懊恼。地上地下的麻烦,到底还是撞到了一起。
他没有直接回话,而是转身,快速低声吩咐:“小四川,带两个人,去把塔吊启动!用备用柴油!老马,带几个人,上板房屋顶,把咱们准备好的‘东西’搬出来!快!”
命令迅速执行。小四川几人猫着腰冲向塔吊基座。而老马则带着几个身手敏捷的,顺着外墙预留的钢筋梯爬上了板房屋顶。
门外,黑皮见里面没动静,更加不耐烦,敲打大门的声音更响了:“妈的!给脸不要脸是吧?以为缩在里面当乌龟就没事了?老子数三声!再不开门,我们就砸了!”
“一!”
混混们开始躁动,向前逼近。
“二!”
有人已经开始用铁棍撞击大门,发出哐哐的巨响。
就在黑皮狞笑着要喊出“三”的瞬间——
“嗡——!!”
一声沉闷而巨大的轰鸣,猛地从工地上空炸响!
是塔吊!那巨大的钢铁臂膀,在小四川的操控下,开始缓慢而有力地旋转!几十米长的吊臂带着沉重的配重,在空中划出令人心悸的弧线,巨大的阴影扫过门外那群混混,带来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与此同时,板房屋顶上,老马几人现身,他们合力抬起几个沉甸甸的编织袋,朝着大门外不远处的空地上,奋力扔了下去!
“嘭!嘭!嘭!”
编织袋砸在地上,瞬间破裂!里面不是石头,也不是垃圾,而是灰白色的、粉尘状的东西——水泥!而且是扬尘极大的散装水泥!
好几袋水泥接连砸下,顿时扬起一大片浓密的灰白色粉尘,如同释放了一场人工雾霾,瞬间将大门前的一片区域笼罩!
“咳咳咳!”
“妈的!什么鬼东西!”
“我的眼睛!”
猝不及防的混混们被兜头盖脸喷了个正着,顿时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鼻涕横流,视线一片模糊,阵型大乱。
就在这时,张铁柱洪亮而冰冷的声音透过粉尘,清晰地传了出来:
“黑皮是吧?老子这里是工地!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他的声音带着建筑工人特有的粗犷和力量,压过了外面的混乱。
“想拆老子的窝?看见头顶的塔吊了吗?信不信我一钩子下来,把你们全他妈砸成肉饼?!”
“想抢水?老子这儿的水,是用命换来的!你们有种,就闯进来试试看!看看是你们的刀快,还是老子的钢筋长!”
话音未落,几根磨得尖利的螺纹钢长矛,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射击孔里猛地投掷出来,精准地钉在门外混混们脚前不到半米的地面上,矛尾兀自嗡嗡震颤!显示出投掷者惊人的臂力和准头!
粉尘还未完全散去,塔吊的轰鸣在头顶压迫,脚下是震颤的长矛,堡垒内是无数双冰冷的、充满敌意的眼睛。
黑皮抹了一把被水泥灰糊住的脸,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惊疑不定地看着头顶那巨大的钢铁巨兽和脚下深入土层的长矛。他没想到这里面的人这么硬茬,而且手段如此……下三滥又有效!
他带来的混混们更是胆寒,他们欺负普通幸存者惯了,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这他妈到底是幸存者据点还是军事堡垒?
“好!好!你们狠!”黑皮咬着牙,色厉内荏地指着大门,“张铁柱是吧?老子记住你了!这事儿没完!你们等着!”
摞下几句狠话,黑皮也不敢再多待,生怕天上真掉下个吊钩或者再来一波水泥攻击,带着一群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手下,骂骂咧咧地退走了。
直到那群人的身影消失在废弃的建筑群后,堡垒内的众人才长长松了口气,很多人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
“暂时退了。”张铁柱缓缓直起身,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他知道,这只是开始。黑皮吃了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下一次再来,只会更凶狠,准备更充分。
地上的狼烟,已经点燃。
他抬头看了看还在缓缓旋转的塔吊,又看了看地上那些散落的水泥袋。这些都是无奈之举,消耗的是他们宝贵的柴油和建筑材料。
“加强警戒,了望哨增加一倍,夜里不许有任何松懈。”张铁柱沉声吩咐,“小四川,带人把大门再加固,特别是门轴和连接处!老马,清点我们剩下的‘特殊物资’,像水泥这种,看看还有多少。”
他走到那几根投掷出去的螺纹钢前,弯腰将它们一一拔起,擦去泥土。武器,不能浪费。
李婶走过来,脸上忧色更重:“柱子,这地上地下都不安生,咱们……”
张铁柱将一根冰冷的钢筋攥在手里,目光扫过脚下的大地,又望向远方黑皮消失的方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地上要守,地下,也要探!咱们没得选。”
他顿了顿,补充道:“通知下去,从今天起,所有非必要活动减少,节约体力,储备物资。真正的硬仗,恐怕要来了。”
堡垒的气氛,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地面威胁,变得更加凝重和肃杀。生存的弦,绷到了最紧。
而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底深处,那条刻满标记的通道内,一块原本空着的墙壁上,悄然多了一个新的、用红色矿石画上的符号——一个简单的圆圈,代表着观察和目标。而在圆圈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代表危险的锯齿状标记。
地下的“邻居”,似乎也在评估着这群突然闯入的“工人”所带来的变数。
风暴,正在地上地下同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