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
[咯咯咯咯…!]
耳畔传来的笑声让脑门直跳。整天傻乐的模样实在难看,也不知有什么可高兴的。
「能不能请您安静点。」
[哎哟真逗…老夫活这么久,这么畅快的时刻屈指可数]
「您这么长寿,居然只有五次这种体验…?」
[嘿嘿嘿!]
实在受不了李长老的疯癫模样,径直走出练武场。凉风习习,但因身体燥热没什么感觉。
距昨夜与南宫震比试已过一天。或许因为闹出大乱子,整个世家都炸开了锅。
我和南宫家的家主比武是一回事,但南宫家主承认败北才是问题所在。
「长得也不像那样,怎么突然就…」
只要约定好赌约以及报酬,假装是我输了的话对双方都好不是吗?这样也能保住家主的面子。现在搞成这样,我的立场也会变得很为难。
唯一庆幸的是,我没说用了剑的事。
提出比武的正当理由在我这边,即便我的手段有些过火,既然南宫震也认了错,应该不会演变成世家之间的纷争。
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个大问题。
‘这都是老头害的…’
[这小子…?昨天刚帮完忙就开始怪别人了。]
‘要帮就帮到底啊…!’
说什么弟子不弟子的。
堂堂天下南宫世家的家主居然自称弟子。这简直是疯话。
那个傲慢又自尊心强的家伙说了这种疯话…现在太阳穴都突突直跳。
看着那个靠在树上闭目养神的男人,这种头痛感更强烈了。
男人对我开口道:
「您出来了。」
「…您等多久了?」
「没多久。」
苍天剑王南宫震正靠着树等我。顺带一提,这是昨天他被半绑着拖走之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您没事吧?」
「指哪方面?」
「身体。」
「无妨,没受伤。」
虽说是真剑比武,但我和南宫震都没受什么伤。毕竟神老头挥剑也不是为了取人性命,南宫震的剑甚至都没碰到我。
南宫震静静地注视着我。不知是何眼神,但那与南宫天俊相似的俊脸让人倍感压力。
「已确保公子不会受到伤害。」
“...”
「为何如此?」
这称呼变化实在令人不适。不仅是称谓,连说话腔调都...公子?明明昨天还喊着杂种、你这厮、小畜生之类的。」
「若不喜欢这称呼,唤您师父亦可。」
「不必。」
[咯咯咯…!]
见我态度坚决,南宫震继续道
「我不认为您方才所言出自真心。」
「当然不是真心话。」
[为何无视我的真心,我明明句句属实]
我无视了神老头的话。此刻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收拾局面。
先前用剑压制还勉强有说辞——既未动用内力,这副躯体又已达绝顶境界,更何况仇家本就是武斗与剑术并重的世家。
若说全凭惊人天赋,旁人或许无从反驳。纵有质疑也难以深究。
但施展南宫家剑法这事根本无解。完全无法自圆其说。
我既非南宫家私生子,也算不上什么秘密弟子。
‘您老这是要把我逼上绝路啊...’
[你不也把烂摊子甩给我过]
‘呃...’
我抬眼看向南宫震。昨日暴怒的眼神已然褪去,此刻目光沉静如水。
静立良久的南宫震开口道
「此事我尚未公之于众。」
这话真让人发寒。
「不是威胁,我现在的处境也做不了那种事。比武招亲我也接受,反正那丫头本来就要和公子订婚。」
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难道对南宫霏儿毫无想法?问都不问南宫霏儿的意见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提出来,实在不像话。
虽然如愿以偿了,但心里还是膈应。
「昨天也说过,若有想要的我自会满足,要我下跪就跪,让我以师礼相待也行。」
居然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么可怕又沉重的话。
「……就为这点事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吗。」
「这点事?可笑,公子是真不知道那东西的价值才这么说的吧?」
我知道。昨晚神老头展示的那把剑的价值。更何况若是南宫震,肯定更清楚其中深浅。
值得他这样放低身段来讨要吗。
「对现在的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可能南宫震认为这是武学真谛的碎片,又或许单纯被剑招迷住了。
高深武学对武者而言如同毒药。贸然沉迷就会无法自拔。
问题是我根本没法把这东西交给他。
明明展示过了却说没法教?这算哪门子狗屁事。
现在才说其实我也不太懂……
‘鬼才会信吧。’
[肯定没人会信的。]
‘...’
神老头带着笑意的声音让我停止思考。突然心生疑问便问南宫震:
「您不好奇为什么我能使用南宫家的剑法吗?」
这是个重要的问题。对南宫震而言,此刻本该问的话却没有问出口。
很奇怪吧。就算再痴迷剑术,连最关键的话都不问。
对我的提问,南宫震反而露出古怪表情。
「有必要特地问吗?」
「什么….」
「阁下和他们是一类人。不是没必要问吗。」
他们?
‘…在说谁啊?’
南宫震说的话出乎意料。不是没想过,而是早已近乎确信地推测到了。
或许是在说黑夜宫,但应该不是。这名字不该在当下场合出现。
那么南宫震说的他们是谁?是谁让南宫震如此不以为意地放过?
见我迟迟不语,南宫震皱起眉头。
「阁下…?」
「没错。没想到南宫家主您已经知道了。」
眼看南宫震要起疑,我厚着脸皮回答。因为否认的话实在找不出合适说辞。
[怎么能厚颜无耻到这种程度….]
‘这都是老头您拉的屎所以别怪我。’
[这样也行得通?]
‘行不通。都怪老头您。’
[不想想是谁收拾的烂摊子,又全赖我头上,死没良心的东西。]
稍有不慎就要收南宫家主当徒弟了,总得说点什么吧。
虽不知他们究竟是什么,但确实是能让南宫震立刻接受的存在。
身为仇家血脉的我,就算隶属于某处持有南宫家剑法也不足为奇。
‘…什么啊?’
这么一想确实没有合适的组织。光是应付黑夜宫就够呛了还要想别的?本来就不可能有满足这种荒唐条件的人吧?
‘我记忆里没有。’
这样的话,要么是未知集团,要么可能就是南宫震的计谋。
脑海里翻滚的念头实在太多。正当我反复纠结时,南宫震继续对我说道。
「既然连真面目都暴露出来教导老夫,想必是有所求吧。」
「是…这样吗?」
当然不可能有什么所求。就算有也不会拜托南宫震。
[事情变得有趣了呢]
‘…您现在觉得有趣吗?’
完全理不清头绪快要烧脑时,老头却说着有趣咯咯直笑。南宫震究竟把我当成谁的后台了。
「老夫恨不能立刻详谈,但在此之前得先说说我部下的事。」
「您指什么事?」
「听说昨日公子的侍从被我的部下所伤,如今卧病在床。」
「…确有此事。」
侍从名叫飞姬。果然听到名字也想不起是谁,应该没什么交情。
不过,她最后看我的眼神倒还记得。
「而公子也因此把我的部下们打得半死不活。」
「您似乎不是要追究这个,究竟想说什么?」
「当然,并非责怪之意,只是此事关系重大。南宫世家纵然权势滔天,也不该在踏入他族地界时如此对待侍从。」
是啊,正因如此才更觉荒谬可笑。
仇家岂是任人轻辱的等闲之辈?更何况是为议婚而造访之处。竟敢这般对待未来姻亲家族的侍从?
除非将其视作连街边蚁穴都不如的贱物,否则断无可能。
正作此想时,南宫震开口道。
「无人,做过这等事。」
「…什么?」
「包括我在内,南宫家无人行此恶事——我是这个意思。」
明明是来求教武艺的,非但不道歉反而推诿搪塞?胸中怒火几乎要喷涌而出。
「那我当时遇见的难道是幽灵不成?」
脑海中浮现偏院门前遭遇的男子。因察觉其对待侍从的异常举止才出手制服闯入,最终发现侍从横卧其中。
南宫震向我发问。
「所以才要请教公子。那人究竟是谁?」
「现在到底在胡说什么…...」
「公子遇到的武者并非我族之人。殴打侍从也好,偷偷弃置茅厕也罢。我的部下皆不知情。」
听着南宫震的话,我只能用颤抖的双眼死死盯住他。
「要我相信这种荒唐说辞?」
「入我南宫氏需受禁制,若公子不嫌麻烦,可召我部下来验证。既然信不过我,想必仇家有的是验证手段。」
南宫震的表情或氛围中看不出说谎的迹象,但这并非轻易能相信的事。
在门前拦住我的男人。拧断胳膊、击碎肋骨后,又重击下巴使其昏厥。
直接接触过身体,足够感受到那股气势了。
脸。那张脸长什么样来着。
…很模糊,就算只是匆匆一瞥,也不该完全记不清到这种地步。
「虽然已另行向仇家家主汇报过,但为求更稳妥才亲自前来。关于此事我也得另发书信。」
「…南宫家主的部下们怎么说。」
「都说不知道,像是集体出现了记忆问题。」
这状况无论如何听来都太过蹊跷,最终只能干咽唾沫。
若南宫震所言属实,现在他来当弟子什么的根本无关紧要。
「…先等公子的随从醒来再说…」
南宫震还想继续说什么,我没听完就迈步离开。
[要去哪儿。话还没说完呢。]
‘得去见父亲。’
集体出现记忆异常的状态,模糊记不清的脸。光是听南宫震的说辞,脑内就已警铃大作。
‘…应该不可能吧。’
那些特征明明会让人联想到‘那家伙’,但按理说绝不可能。
因为那家伙此刻本该被深埋在仇家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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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吱 咯吱-
骨头碎裂般的声响充满房间。男人正摆弄着严重扭曲的手臂,试图将其复位。
咯吱-
「连手都麻了,小崽子竟能把我搞成这样。我胸口这边也碎了,知道吗?」
男人朝黑暗中说道。本以为无人回应,对面却传来答话。
「明明可以逃走的,做了多余的事呢。」
「逃走?老头子说得轻巧,一边吮着南宫家的汁水一边办事,以为能轻松搞定?」
「既是那种契约,理应履行。」
「真可笑。」
男人说着朝黑暗里扔出一本书。
「按你要求的写好了。这样足够了吧?」
「这个算完成了,第二件事呢?」
「你明明知道还问?失败了,最后来了个搅局的。」
「是说把你弄成那样的家伙吗?」
「下手可不会留情,要是放水当场就穿帮了。早说了直接抓住杀掉埋地里多省事……」
「蠢话到此为止,失败了也无妨。反正不是多重要的事。」
原本派侍从去就好,若用武士级别人手反倒容易扭曲关系。男人实在难以理解那该死老头子的思维。
老人对男人说道。
「那张脸到这份上可以了。现在不必继续待在南宫家。回归原职吧。」
「多少有些留恋呢,真可惜。」
随着男人遗憾的话语,面部肌肉诡异地扭曲起来。
咯吱吱吱 喀喀。
从中年男子变为老人,从老人变成中年女性,最终化作少年模样。
如今已成少年的他向老人发问。
「现在可以休息一阵子了吧?」
语气虽然相同,但因面容改变的缘故,连嗓音也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下一个目标是少林。」
「…哇靠真他妈疯了,连喘口气都不让?」
「若想更迟脱身,便随你心意。」
「操…要我干啥直说。」
对于少年夹杂脏话的质问,老人平静作答。
「和往常一样,要窃取之物相同。期限到冬天结束前应该足够吧?」
「期限也给得跟屎一样,知道我脱身后第一件事要干嘛吗?」
「听过上百遍了,说是要第一个取我性命。」
「你很清楚嘛,我等着。」
「期待你能带回好消息。」
老人话音落下后未再得到回应。少年已然消失无踪。
这本是司空见惯的事,老人并未在意。
老人的视线停留在手中信笺上。内容颇有意思,与此次失败的任务有所关联。
发信人处写着仇昌俊(一长老)的名字。
老人缓缓读完信笺,最后用力盖下印章。
这表示接受委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