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换好衣服,从理疗馆里出来。
夜色更深了,街道上的行人也稀少了许多,晚风吹来,带着一丝凉意。
江澈牵着温软的手,慢慢地走在回学校的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却有一种无声的甜蜜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亲密地交叠在一起。
温软低头看着,嘴角忍不住上扬。
她侧过头,偷偷看身边的江澈,他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下颌线紧绷,侧脸的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格外英挺。
察觉到她的目光,江澈偏过头来,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柔和。
“看什么?”
“看你好看。”温软这次没有躲闪,而是坦然地回答。
江澈的脚步顿了一下,耳根处不易察觉地泛起一丝红色,他轻咳一声,转回头去,却没有松开她的手,反而握得更紧了。
温软看着他这副纯情的模样,心里甜得冒泡,嘴角轻轻扬起,原来,撩拨这个看起来清冷自持的男生,是这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送到宿舍楼下,江澈停住脚步。
“上去吧,早点休息。”他松开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嗯,你也是。”温软点了点头,却没动。
两人对视着,似乎都在等对方先走。
江澈笑了,他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晚安吻。
“明天我陪你继续练舞。”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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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软脸上的笑意还未完全褪去,直到推开宿舍门时,心情都还是轻飘飘的。
林晚晚正坐在书桌前看剧,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地问:“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夜不归宿了。”
语气里带着几分调侃。
“晚晚!”温软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脸颊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哟,这是怎么了?撒娇呢?”林晚晚转过椅子,捏了捏她的脸蛋:“澈神把你喂饱了?”
“嗯,喝了粥,还吃了虾饺。”温软乖乖回答。
“我问的不是这个。”林晚晚挑了挑眉,眼神在她脸上逡巡:“我是问,他有没有把你这只小白兔吃干抹净?”
温软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理疗馆里差点失控的一幕,还有那个……硌着她的东西。
她连忙推开林晚晚,转身去拿睡衣:“胡说什么呢,我洗澡去了。”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林晚晚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可很快又收敛。
等温软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坐在床边时,林晚晚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温软安静了下来,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她分享,也没有叽叽喳喳地讨论江澈,只是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擦着头发,神情有些放空。
那双总是水灵灵的杏眼,此刻虽然没有了之前的黯然,但眼底深处,还是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淡淡的忧虑。
林晚晚眉头皱了起来。
她走到温软床边坐下,抽走她手里的毛巾,亲自帮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发尾。
“软软,出什么事了?”
温软身体一僵,随即摇了摇头:“没有啊。”
“看着我的眼睛。”林晚晚的语气不容置疑。
温软抬起头,对上林晚晚清澈又带着审视的目光,那点伪装起来的轻松一下子就崩塌了。
她抿了抿唇,还是没说话。
“是澈神欺负你了?”林晚晚的眼神冷了下来,一副随时准备冲出去找人算账的架势。
“没有!”温软立刻反驳:“他对我很好。”
“那是为什么?”林晚晚追问:“你一回来我就看出来了,你那点心事,全都写在脸上,还想瞒我?”
温软知道自己瞒不过她。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把今晚发生的事情,挑挑拣拣地和她说了一遍,当然,关于理疗床上那段令人面红耳赤的,她自动省略了,只说了江澈奶奶的那通电话。
林晚晚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手上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神也一点点冷了下来。
“所以,他家里人,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对象?”林晚晚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温软点了点头,又赶紧补充道:“但他拒绝了。”
“他当着你的面拒绝了,不代表他能拗得过他家里人。”林晚晚一针见血:“软软,他这种家庭出来的人,婚姻很多时候都不是自己能做主的,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像一座山,不是光靠嘴上说几句不喜欢、不同意就能推翻的。”
温软的心,又被刺了一下。
她知道晚晚说的是事实,这也是她心里最深处的担忧。
“他跟我保证了,他会解决的。”温软的声音小了下去。
林晚晚看着她这副样子,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他拿什么解决?你知道他家是做什么的?你知道那个容雅家又是什么背景?”林晚晚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两步,语气有些烦躁:“他现在是喜欢你,是热恋期,什么都肯为你做,可热情总会消退,当他要面对家里的压力,面对现实的阻力时,你猜他会怎么选?”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刀,精准地扎在温软最脆弱的地方。
她咬着下唇,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
看着她这副模样,林晚晚又于心不忍,她走回来,重新坐下,放缓了语气,轻轻抱住她。
“软软,我不是要故意说这些话来打击你,我只是……怕你受伤。”
温软把脸靠在她的肩膀上,闷闷地说:“晚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我想信他一次。”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奋不顾身地喜欢一个人。
她想赌一次。
林晚晚太了解温软了,她的世界很小,也很简单,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就会毫无保留地付出全部的信任和感情。
这份纯粹,既是她最宝贵的特质,也是她最致命的软肋。
林晚晚不怕江澈是个坏人,她怕的是,他是个好人,却不够坚定,豪门的压力,长辈的固执,现实的差距。
这些东西,足以将一份看似坚固的感情,碾得粉碎。
她看着温软那张即便在辩解时也带着几分怯意的脸,轻轻抿了抿唇角。
“软软,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想,他们家世那么好,而你……”
林晚晚的话没有说完,但温软已经垂下了眼帘,默认了。
是啊,她怎么可能不去想。
那个叫容雅的女孩,知书达理,家世好,而她呢?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甚至连一个真正意义上温暖的家都没有。
拿什么去比?
看到她这副模样,林晚晚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她伸出手,摸了摸温软的头,语气软了下来:“傻瓜,这又不是你的错,既然你信他,那就别胡思乱想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训练。”
“嗯。”温软低低应了声,便躺在床上,将自己包裹起来。
林晚晚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凝重。
她拿起手机,点开江澈的聊天框,想了想,发了条信息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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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点
在一家还没打烊的咖啡馆,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咖啡香气。
林晚晚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放着一杯喝了一半的柠檬水和一杯没动过的冰水。
她看着窗外路灯下被拉长的树影,神情冷淡。
没过多久,一道高大的身影推门而入,径直朝她走来。
江澈在她对面坐下,身上穿着简单的t恤和运动裤,但那股清冽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他刚洗完澡,就收到了林晚晚发来的信息,就两个字。
【出来】
附带了咖啡厅的位置。
这么晚了,换做是别人,可能都在想是不是有别的心思,但江澈却知道林晚晚找他的原因,无非是为了温软。
“找我什么事?”他开门见山,目光冷清。
林晚晚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他脸上,她的目光很直接,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毫不掩饰。
“你奶奶给你安排的那个女孩,你知道她家是做什么的吗?”
江澈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知道,容氏集团的千金。”
“那你家呢?”林晚晚继续问。
“这跟你有关系吗?”江澈的语气冷了下来,他不喜欢被人盘问家底,尤其对方还是用这种质问的口吻。
“当然有关系。”林晚晚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锐利如刀刃:“江澈,我只想知道,如果你和那个千金小姐在一起,能给你家带来多大的利益?”
江澈的脸色倏然一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软软给不了你这些。”林晚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她家境很普通,普通到可能你都无法想象”
“她没有显赫的家世给你锦上添花,更没有富裕的家底让你少奋斗二十年,她能给你的,只有她自己,一颗真心,仅此而已。”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紧紧地盯着江澈的眼睛:“所以,我想问问你,在你心里,这份真心,和那些实实在在的利益比起来,哪个更重要?”
周围空气仿佛凝固了。
江澈看着林晚晚,眼里的冷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他终于明白,林晚晚约他出来的目的。
她不是来挑拨离间,也不是来看他笑话。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温软,像一只竖起了所有尖刺的刺猬,警惕地审视着每一个企图靠近她珍宝的人。
这种感觉有点怪异,但他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异。
“她都跟你说了?”江澈问。
“她只说了你奶奶打电话的事。”林晚晚靠回椅背上:“至于其他的,是我猜的。”
江澈沉默了片刻。
他端起放在他面前的冰水喝了一口,喉结滚动,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烦躁。
放下杯子,江澈看着林晚晚,眼神坦然而坚定:“我喜欢她,跟她是什么家庭,能不能给我带来利益,没有任何关系。”
“说得好听。”林晚晚嗤笑一声:“男人在得到之前,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江澈反问:“现在就跑到我奶奶面前,跟她大吵一架,再跟家里人断绝关系?”
林晚晚被他堵得一噎。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澈身体前倾,清冷的视线好似攒了一簇火:“林晚晚,我知道你关心软软,但你用这种方式来试探我,就是对我的不信任,更是对软软眼光的不信任。”
林晚晚的脸色变了变,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只是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丝情绪的波动。
“你对软软,是认真的吗?是打算玩玩,还是……想过以后?”
“当然是认真的。”他毫不犹豫的回答,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我跟她开始,是因为我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一辈子。”
林晚晚的眼神微微一动,垂下眼帘,看着眼前的柠檬水,声音平铺直叙,听不出情绪:“你能护得住软软吗?”
江澈的黑眸沉了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我护不住?”
“我不知道。”林晚晚嘴角挑起苦涩的笑:“我只知道,软软的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舞蹈和她认可的几个人,她看起来很软,谁都可以揉捏”
“但其实她比谁都固执,她一旦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的事,她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陪你玩一场可能会中途散场的恋爱游戏。”
江澈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微微发疼。
“我不是在玩游戏。”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我说过,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林晚晚冷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认真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你奶奶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还是说,在你心里,我们软软……暂时还上不了台面,需要等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被你的家人承认?”
江澈的脸色有些难看,握着桌沿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我只是不想让她受委屈。”
“受委屈?”林晚晚像是觉得他说的话可笑,嗤笑一声,语气冷淡到了极点:“江澈,你以为的委屈是什么?被你强势的奶奶说几句难听的话?还是被你家用挑剔的眼光审视?我告诉你,这些对她来说,都算不上什么。”
江澈心底骤然一空,眉头紧紧蹙起:“你什么意思?”
“你根本不了解她。”林晚晚靠回椅背,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怜惜和心疼:“你只看到她跳舞时会发光,看到她笑起来有两个可爱的梨涡,看到她温柔又善良,却不知道她的过去是什么样儿的”
江澈沉默了,他确实不知道。
他对温软的过去,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