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振的眉头,紧紧地拧在了一起。
“难道就真拿他没办法了?”
“没办法。”
刘主任颓然地靠在椅背上。
“他是副厂长的人,谁敢动他?”
李砚秋安慰道,
“刘主任我有办法。”
李砚秋放下茶杯,看着两人,笑了。
“刘主任,谁说,我们一定要通过正常的采购流程了?”
刘主任一愣。
“不走正常流程?那怎么走?”
李砚秋的眼睛里,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第一批货,咱们量不要大。”
“名义上,也不叫‘采购’。”
他看着刘主任,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
“就叫‘试用样品’。”
“试用样品?”
刘主任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
李砚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你就以‘改善工人伙食’为由,动用你的权限,特批少量采购一批‘试用样品’。”
“这个量不大,花不了多少钱,完全在你职权范围内,那个孙伟,就算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
“而且,我们李家村现在刚起步,产量有限,一次也送不了太多货,正好符合‘少量试用’这个说法。”
李砚秋站起身,走到窗边。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那些巨大的厂房,扫过那些辛勤劳作的工人们。
“咱们的油,咱们的面,好不好,不是我说了算,也不是你刘主任说了算。”
“得让工人们的嘴说了算!”
“只要让全厂上万的工人,都尝到了咱们这雪白的大馒头,吃到了咱们这喷香的炒白菜。”
他转过身,看着已经听得目瞪口呆的刘主任,微微一笑。
“到时候,民意,就是我们最大的武器。”
“孙伟再想阻拦,他要面对的,就不是你我,而是全厂上万名工人的怒火!”
刘主任和郭振,大为震动!
他们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脑子里只剩下“高明”两个字!
“好!好计策!”
郭振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自己的手心,激动地吼了出来!
“砚秋!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招太绝了!”
刘主任也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看着李砚秋,重重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
“李同志!你这招‘试用样品’,釜底抽薪,实在是高!太高了!”
郭振也在一旁咧着嘴,脸上的兴奋劲儿怎么也压不下去。
“砚秋,等你的好东西一到,我保证发动所有我认识的工友去食堂尝鲜!到时候民意沸腾,我看他孙伟还怎么一手遮天!”
解决了心头大患,刘主任整个人都轻松了。
他亲自给李砚秋的茶杯续上滚烫的热水,脸上的笑容无比真诚。
“李同志,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你放心,第一批‘试用样品’的款子,我走食堂的备用金,保证第一时间给你结清!”
供货的事情,算是初步敲定了。
李砚秋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平静。
他抿了一口茶,话锋一转。
“刘主任,郭队长。”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让屋里热烈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其实,卖粮油只是第一步。”
“我这次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想请二位帮忙。”
刘主任和郭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疑惑。
还有更重要的事?
刘主任立刻坐直了身子,拍着胸脯。
“李同志,你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老刘能办到的,绝不含糊!”
李砚秋放下茶杯,目光变得锐利而充满渴望。
“我们李家村合作社,想要真正办起加工坊,光靠手摇的小机器不行,效率太低,根本无法形成规模。”
他看着两人,一字一顿,清晰地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我想通过厂里的门路,购买两台真正高效率的‘铁牛’牌磨面机和榨油机!”
话音落下。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刘主任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郭振眼中的兴奋,也瞬间褪去。
两人的表情,出奇地一致。
他们看着李砚秋,
买“铁牛”?
还是两台?
这小伙子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那可不是乡下小作坊用的玩意儿,那是正儿八经的工业级设备!是战略物资!
过了许久,刘主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脸上的表情,比刚才提到孙伟时还要凝重。
他搓着手,语气艰涩。
“砚秋同志……你……你这个要求……”
“恕我直言,这比解决食堂的问题,要难上百倍!”
郭振也沉着脸,补充道。
“砚秋,你有所不知。”
“这种大型机械的审批流程,极其严格,权力根本不在我们这种后勤部门手里。”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忌惮。
“所有生产设备的调配和审批大权,都牢牢握在主管生产的副厂长手里。”
刘主任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而主管生产的副厂长,叫周扒皮。”
“正好,是采购科长孙伟的……亲姐夫。”
“轰!”
这个消息,像一颗炸雷,在李砚秋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孙伟的姐夫?
那个贪婪霸道的采购科长的后台,竟然就是主管生产设备的副厂长?
这简直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郭振看着李砚秋瞬间沉下去的脸色,忍不住又补了一刀。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这个周扒皮,比他那个小舅子孙伟,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人极其贪婪和霸道,在厂里是出了名的吃人不吐骨头。”
“厂里所有部门,从车间到后勤,谁见了他不得点头哈腰,还得按时上供?”
“想从他手里拿到设备指标,比登天还难!”
刘主任长叹一口气,彻底给这件事判了死刑。
“别说你们村办企业了,就是咱们厂里自己的车间,想申请一台新设备,不给他送足了好处,他都能给你压上一年半载。”
“砚秋同志,我劝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招惹上那尊活阎王,没好果子吃的。”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刚才还因为解决了食堂问题而带来的喜悦,此刻已经荡然无存。
一座更加难以逾越的大山,横亘在了面前。
周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