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枯叶掠过青石板,李恩希与庄菲两个妙龄少女,裙摆翻飞若彩蝶穿花,蹦蹦跳跳地停在忙碌的王棣身前。李恩希那双秋水剪瞳盈盈流转,眼波里盛着星辰般的好奇,朱唇轻启,声音清脆得像是檐角新铸的风铃:王公子这是要往哪儿去呀?
王棣搁下手中竹简,玄色衣袍随着起身的动作泛起暗纹涟漪。他眉峰如刀刻,眼底藏着不怒自威的霜色:官家诏令,遣我往真定募兵。话音落地,带着金铁相击般的冷硬。
我也要去!李恩希踮着脚,杏眼亮晶晶的,像是瞧见了什么稀世珍宝。那雀跃的模样,倒叫人想起偷腥得逞的猫儿。
庄菲亦不甘落后,葱白手指捏得裙角发皱,粉面染上三分英气:算我一个!发髻上的银步摇跟着晃出细碎银光。
王棣浓眉瞬间拧成墨结,袖中双拳不自觉收紧:胡闹!吾此去是为国家大事,一路上马匪横行、疫病肆虐,岂是你们娇弱女儿家能去的?话音未落,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惊起檐下栖息的白鸽。
李恩希却不依,柳腰一扭叉住纤腰,眼波流转间尽是狡黠:王公子孤身一人,漫漫长路多寂寞。我姐妹俩既能解闷,又能活跃气氛,岂不美哉?尾音拖着俏皮的颤儿,活像勾人魂魄的小狐狸。
庄菲赶忙跟上,胸脯一挺:正是!我们虽是女儿身,却也有三分气力,保不齐还能帮上王公子呢!
王棣重重一叹,声如沉钟:真定可不是好玩的地方,这一路上风餐露宿,危险重重,你们受不了的。他望向天际流云,眸中尽是忧虑。
李恩希突然凑近,樱唇轻启呵出温热气息:王公子前日怒骂朝廷的那些话...若传到御史台耳朵里...狡黠笑意绽放在她脸上,倒比春日海棠更娇艳三分。
王棣怔愣片刻,终是无奈地抚额:罢了罢了,只是路上须得听我号令,半步不许离了左右!
李恩希与庄菲对视刹那,眼角眉梢俱是狡黠笑意,恰似偷藏了蜜饯的稚童。晚风掀起两人鬓边绢花,李恩希抬手将碎发别到耳后,眼底却暗波流转——史书上记载王棣日后必成叛臣,可那青史竹简上寥寥数语,又怎比得亲眼见他披荆斩棘来得真切?
李恩希与庄菲了然轻笑,裙裾扫过青阶,惊起几只避世的蟋蟀。她们要去看的,是那文字背后活生生的人,要看这所谓的,究竟如何在乱世里踏出自己的路。
待两人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廊下灯笼忽明忽暗,将这桩隐秘的心事,笼进沉沉暮色里。
王棣望着她们消失的巷口,衣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暮色渐浓,他望着天边如血残阳,心中泛起阵阵涟漪——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究竟是他的累赘,还是命里的转机?
檐角漏下的月光忽然晃了眼,王棣攥着兵符的指节骤然发白。李恩希离去时翻飞的裙裾还在眼前晃荡,此刻她的模样在王棣眼眸里愈发清晰。巴掌大的鹅蛋脸生得精巧,下颌收得利落,偏生眼尾又挑着三分灵气,像极了汴河画舫上垂落的鎏金流苏,明明只消一眼,便能勾得人魂儿都飘起来。那双眸子尤其要命,清凌凌的像未化的春雪,笑起来却漾着蜜糖似的甜,直教人想起醉仙居新酿的桃花酒,明知饮多了要误事,偏生挪不开眼。
他喉结不自觉滚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案几裂纹。她鼻梁生得挺秀,恰似御花园里那座汉白玉拱桥,衬得整张脸都立体起来;唇色淡粉如早樱,笑起来时梨涡浅浅,软磨硬泡要同去真定时,那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倒比说书先生的醒木还教人分神。
夜风扑进窗棂,王棣猛地惊醒。掌心不知何时已沁出薄汗,心跳如擂鼓,震得胸腔发疼。他素来以为自己见惯了沙场血雨,却不想被个小丫头片子搅乱了方寸。低头望着案上墨迹未干的募兵文书,恍惚间满纸黑字都化作她眼角眉梢的笑意,挥之不去。
这般心慌意乱,倒像极了当年初上朝堂时的无措。他哪里晓得,这翻涌的情愫,原是春草破土,早在心底扎下了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