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菲已从袖中取出金疮药,莲步轻移,向杨再兴走去。她轻提罗裙,款步上前,裙裾微扬,环佩轻响,恰似春日里掠过花径的蝴蝶,说不出的温柔端丽。校场尘土飞扬,她却恍若未觉,径至杨再兴身侧,纤手轻轻拨开他染血的衣袖,倾身之际,鬓边珠钗微微晃动,散发间隐隐有沉水香气息萦绕。
恰在校场气氛紧绷如断弦之危时,忽听得人群中一声清喝:“且慢!”但见一名青年负手而立,缓步走出。此人年方弱冠,身姿挺若劲松,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说不出的醒目。他踏碎半片枯叶,袍角轻扬,朗声道:“小梁王家世显赫,若真心为国应征,本是美谈,何故以贵凌贱,暗箭伤人?”那声音声如洪钟,震得校场中旌旗簌簌作响,端的是掷地有声,字字含威。
王棣循声望去,目光登时被那青年勾住。但见此人身高七尺开外,眉阔目朗,面沉如水,眉如卧蚕;目若朗星;面如冠玉;唇若涂朱。英气勃发,容貌奇伟,目如秋水,眉似远山。颌下无须却英气勃发,一双眸子开合间精光隐现,直似深潭映月,清冽非凡。王棣心中不禁暗暗赞叹:“此人乃真英雄也!”
此时西风骤起,卷得校场中旌旗猎猎作响,那青年衣袂翻飞,却稳如泰山峙立当场,恰似一株经霜古松,任尔风急雨骤,自岿然不动。校场边百姓见他挺身而出,尽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中满是激赏之意。
柴桂见状,金刀在手中重重一磕,冷笑道:“哪里来的野小子,也敢在本王面前放肆?”那青年却充耳不闻,目光如电,直视柴桂面上,朗声道:“某虽草民,却知礼义廉耻四字。小梁王若再如此行径,休怪天下人戳断脊梁骨!”话音未落,校场中顿时响起一片叫好之声,直如春雷炸响,惊得檐下群鸽扑棱棱飞起。
张邦昌听得青年质问,折扇“啪”地合拢,指尖敲了敲扇骨,脸上浮起一抹讥讽笑意:“刀剑无眼,只怪他学艺不精。阁下若要横加干涉,何不自上擂台,与柴贤侄亲近亲近?”他上下打量那青年,见其衣着粗布,靴底沾泥,心下更认定是乡野村夫,语气中便多了几分轻蔑。
忽又想到柴桂适才与杨再兴恶斗,虽未受伤,却已耗了几分气力,眼珠一转,计上心来,折扇再次展开,扇面上“天下太平”四字被风吹得歪歪斜斜:“不如先比弓箭如何?纵是山野之人,也该懂个弯弓射箭吧?”说罢抚掌而笑,身旁兵丁亦随声附和,笑声中满是小觑之意。
那青年却似浑不在意周遭轻视,神色镇定自若,双手一抱拳道:“草民虽为黔首,却也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既蒙大人抬爱,草民虽武艺低微,也愿与小梁王试上一试。”语气朗朗,如击玉罄,说罢转身望向王棣,目露询问之色。王棣见他双目如星,隐隐有侠义之气,心下暗赞,当下微微颔首,命人取来弓箭。
西风卷着细沙掠过校场,那青年接过弓来,伸手一拽弓弦,只听“嗡”的一声清响,竟将那檀木弓拉得如满月一般。柴桂见状,嘴角闪过一丝冷笑,也取过自家金胎宝弓,弓弦上还缠着金丝绦子,端的是华丽非凡。张邦昌见状,折扇轻点掌心,低笑道:“且看这乡野小子,能耍出什么花招来……”
柴桂闻言冷哼一声,金胎宝弓在掌心碾出沙沙轻响,目中不屑之意更盛,仰起下颌道:“乡野匹夫也敢与本王较艺?先报上名来,莫叫本王平白污了双手!”他手指轻弹弓上嵌的东珠,珠光大盛,映得脸色越发倨傲。
那青年长身而立,衣袂为西风所动,却如渊渟岳峙般纹丝不动,抱腕当胸朗声道:“在下汤阴岳飞,字鹏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