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茸只是扯了扯嘴角,没说话,继续给伤口涂药膏。
他的手指比之前更细了,指节有些发白,涂药时偶尔会轻轻颤抖,像是控制不住力气。
我站在不远处的帐篷阴影里看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着。
前几天我试着用残存的星辰之力帮他梳理气息,指尖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一股极淡的暗银色力量弹开,那力量带着深渊的冷意,却又裹着他的心辉,像一层坚硬的壳,把所有人都挡在外面。
他依旧每日履行着“小医官”的职责,心辉流淌,治愈伤患,安抚人心。
但那光芒之下,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与疏离,如同初冬的薄霜,悄然覆盖了他曾经纯粹的温暖。
他的笑容变少了,以前给孩子们编草蚂蚱时,他会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现在孩子们围过来要蚂蚱,他只是机械地编着,眼神常常失焦,仿佛在与某个无形的存在进行着永无休止的角力。
有次一个孩子不小心撞到他,他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指尖萦绕着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灰黑气息,那气息刚碰到孩子的衣服,就让布料边缘瞬间发黑。
他猛然惊醒,像触电般收回手,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与后怕,连忙用大量心辉去擦拭孩子的衣服,直到那黑色痕迹消失,才松了口气,却不敢再看孩子的眼睛。
我将他的一切变化看在眼里,心绪如秋叶般纷乱不安。
我的恢复依旧缓慢得令人绝望,星穹秘契的反噬如同附骨之疽,与外界弥漫的深渊污染相互唱和,让我的力量如陷泥沼,难以调动。
每次试图引动星辰之力,识海里都会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眼前会发黑好一会儿。
我能给他的指导越来越少,更多时候,只能作为一个沉默的见证者,看着他一步步走向那条危险的钢索,白天用尽全力燃烧自己,夜晚又一头扎进黑暗里,试图把黑暗掰成自己能用的武器。
有天夜里,我悄悄跟着他去了隔离区。
他站在那堆污染物前,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没有立刻吸收那些灰黑气流,而是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块被污染的土壤。
土壤里的黑气缠上他的指尖,他的身体晃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始引导气流进入体内,这次的气流比之前更浓,他额间的冥痕亮得刺眼,暗银色的光芒几乎要盖过他周身的金色心辉。
我能感觉到他体内的力量在剧烈碰撞,像是两群打架的野兽,他在中间拼命拉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颤抖。
我攥紧了拳头,指尖的星辰之力蠢蠢欲动,却不敢上前,我怕我的干预会打破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更怕他会像受惊的小兽一样,彻底躲着我。
直到那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天空像被墨汁染过,连一丝星光都没有,妖阵的光晕显得格外微弱,在风里晃来晃去,像随时会灭的烛火。
营地里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伤员的咳嗽声,和远处沼泽里不知名野兽的低嚎。
我坐在帐里调息,识海刚有一丝微弱的星辰之力凝聚,突然,一阵凄厉的警报声猛地炸响!
那不是外围妖阵被触动时的号角声,而是用部落里最古老的铜铃发出的警报,铃声尖锐、急促,带着一种能量失控的、撕裂灵魂的悲鸣!
声音的源头,正是阿茸居住的小帐篷!
我心中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块巨石砸中,不顾伤势,强行催动残存的星辰之力。
那力量在经脉里冲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我却顾不上了,化作一道虚影冲出营帐!
刚出帐篷,一股狂暴的能量就扑面而来,那能量一半是漆黑如墨的死寂,一半是银白刺目的星辉,两种力量疯狂交织、碰撞,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空气里弥漫着焦糊和腐臭混合的怪味,让人头晕目眩。
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几乎冻结!
阿茸的小帐篷早已被这股能量洪流彻底撕碎,破碎的兽皮和木架四处飞散,碰到能量流的瞬间,要么被瞬间净化成飞灰,要么被侵蚀成一滩漆黑的粘稠物质,粘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能量核心处,阿茸悬浮在半空,小小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四肢不自然地扭曲,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痛苦的嘶吼,那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充满了绝望和暴戾。
他双眼一片混沌,左眼翻滚着吞噬一切的黑暗,像深不见底的黑洞,右眼则迸发着刺目却混乱的星辉银芒,两种颜色在他的瞳孔里疯狂旋转,像是要把他的眼睛撕裂!
两股截然相反、却又同源而生的力量,在他体内彻底失去了平衡,如同两条失控的恶龙,以他的身体为战场,展开了疯狂的厮杀与吞噬!
他的皮肤下,血管时而凸起如漆黑的蚯蚓,蜿蜒游走,时而又流淌过炽热的银光,把皮肤映得透亮。
周身的气息在极致的温暖生机与冰冷的死寂毁灭之间疯狂切换,卷起的能量乱流将周围的地面撕裂出一道道深沟,沟里渗出黑色的液体,腐蚀着周围的杂草,冒出白色的烟雾。
“阿茸!”棘首领和大长老也闻声赶来,两人都只穿了件单衣,头发凌乱。棘首领看到这景象,脸色瞬间惨白,大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就要冲上去,却被我厉声喝止。
“别过来!”我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嘶哑,那失控的能量场极度危险,寻常战士触之即死,“这是他体内力量反噬,你们靠近只会被波及!”
大长老拄着一根刻满符文的木杖,苍老的脸上皱纹拧成一团,她眯着眼睛仔细观察着阿茸的状态,声音发颤:“是深渊污染……他吸收的污染太多,超过了身体的承受极限,和他的心辉、冥痕力量撞在一起了!怎么会这样?白天还好好的,他还给老九换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