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7.62x54mm口径的莫辛纳甘步枪弹头。”勘测人员指着墙上的弹孔冷静分析,“小野会长除非丧失理智,否则绝不可能允许有人带着这么长的步枪进入会客室。根据弹道测算,射手是从对面那栋建筑的屋顶开的枪。”
“看,这散乱的脚印,有多人参与作战,且都非常专业。”指着地上的脚印和血迹,他继续分析着。
他顿了顿,“也就是说,现场除了宋少轩,至少还有一名狙击手在远处掩护,有数人第一时间赶到策应。宋少轩绝非普通商人,从现场的打斗痕迹和飞刀的使用手法来看,这是一群经过严格训练的高手。我有充分理由怀疑,他就是潜伏在京城的革命党暗杀组织重要成员,甚至很可能与之前宗社党成员接连遇刺案有关。”
西原思索片刻后微微颔首,转向日使介绍道:“这位是国内特别高等警察课新上任的犬养警官。特高课专司监察激进分子与社会动向,此次来华本是为了拓展在京城的监察网络,没想到第一次行动就遇到了这样的大案。”
犬养面无表情地补充道:“这个宋少轩,必须尽快缉拿归案。他背后涉及的势力,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
“八嘎!这群支那人……”日使脸上的假笑瞬间褪去,只剩阴鸷的戾气。他攥紧拳头,“我即刻赶往城防司令部交涉!命令他们立刻守住城南主干道,封锁整个城区出入口,尤其是火车站。”他大步流星地冲向北洋军官。
东瀛人的反应快得超出预料,几乎是片刻功夫,封锁令便已在加急传递。宋少轩靠着车站候车厅的立柱,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窒息般的紧迫感。
他抬眼望向墙上的挂钟,时针正指向七点,最快一班前往津门的火车还有整整一个小时发车。这正是林公子订好车票的班次。可一旦鬼子反应过来,封锁车站用不了那么久。如果北洋配合,此处必然会被围得水泄不通,到时候他插翅难飞,只能束手就擒。
就在他心神不宁时,杨安华的声音传来:“快!快往火车头方向走,无人机显示东瀛人马上就到。前面是你的熟人,想办法让他带你上车!”
宋少轩毫不迟疑,快步穿过拥挤的人群。果然在头等车厢附近见到了一位身着锦袍的年轻公子。他立即换上从容的笑容迎上前去:“二公子,这么巧,您也去津门?”
“哟,这么巧,宋掌柜。”二公子略显意外,随即展颜一笑,“一个人?那正好与我同乘。这节车厢我包了,路上正愁无人对饮,同去津门也好解闷。”
“求之不得,宋某却之不恭了。”宋少轩拱手一拜,随他登上了车厢。
就在这个当口,城防司令部的人马已蜂拥而至。数十名巡警把守各处出口,一个排的士兵直奔月台,开始逐节车厢排查。
常灏南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迎上前去,语气闲散:“哟,这是刮了哪阵风?瞧这阵仗,莫不是出了天大的事,值得兴师动众地封路查车?”
为首的排长抬眼一瞅见他,原本紧绷的脸瞬间舒展开,堆起满脸谄媚的笑,腰杆下意识弯了半截,语气热络又带着几分讨好:“常处长?您怎么在这儿?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没想着能在这儿着您!”
“呵呵,”常灏南低笑两声,不置可否地晃了晃脑袋,拖长了语调道,“你猜——”尾音带着点戏谑。
“瞧我这猪脑子!”排长猛地一拍脑门,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您肯定是奉了上峰命令,来这儿督办封路的差事!怎么,连您都被那帮小鬼子惊动了?”
说罢,他偷偷撇了撇嘴,语气里藏不住抱怨,“刚在酒馆坐下喝了两口热酒,就被他们急吼吼地叫过来执行任务,那帮东瀛人真是谱儿大得没边,瞪着俩眼珠子跟我瞎嚷嚷,真把咱当奴才使唤了!”
常灏南故作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胳膊,语气放缓,带着点“过来人”的提点:“兄弟,做事嘛,意思意思也就得了。”
他抬眼扫了眼火车车厢,话里有话,“后面几节平民车厢,你们随便查查走个过场,没人会说什么。可前头这几节,坐的都是些达官贵人,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何必跟他们较真,自找麻烦呢?我特意过来一趟,就是怕有些不懂事的手下莽撞行事,捅了娄子不好收场。”
“哎哟,您这提醒太及时了!”排长眼睛一亮,拍着大腿恍然大悟,脸上满是庆幸,“您说得太对了!咱又没从鬼子那儿拿半分好处,犯不着替他们较真得罪人!坐这火车的,哪有几个寻常百姓,尤其是这一等车厢,更是碰不得的主儿!您稍候,我这就去叮嘱手下,让他们都机灵点!”
他刚跑到一等车厢这边,就瞥见三个士兵正围着头等车厢的车门,为首的那个一脸蛮横,伸手就要推开拦在门口的老者。那老者穿着体面的绸缎马褂,梳着整齐的发髻,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管家。
“说了多少遍了!”老管家眉头拧成疙瘩,语气强硬,双手死死护着车门,“这节车厢是我们二公子包下的,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你们还想硬闯不成?”
“去你的二公子!”那士兵嗤笑一声,满脸不屑,唾沫星子都快喷到老者脸上,“他爹都凉透了,现在就是个没了靠山的破落户,还真当自己是公子爷?一文不值的玩意儿,也敢在这儿摆谱!”说着,就要用力推开老者硬闯。
“混账东西!”排长见状,心头一紧,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扬手就给了那士兵一个响亮的耳光,“啪”的一声脆响,震得周围都静了静。
他指着士兵的鼻子,气得脸色发青,唾沫横飞地怒骂:“妈的,披了身狗皮就真当自己是匹狼了?看把你牛的,人家二公子再不济,捏死你跟碾死只蚂蚁似的!少他娘的给老子惹祸,赶紧滚远点,给我老老实实在旁边站着!”
骂完手下,排长立刻转过身,脸上的怒容瞬间换成谄媚的赔笑,抬手就给自己两个轻轻的耳光,弓着身子,语气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爷,实在对不住!小的管教不严,让这帮不长眼的东西惊扰了您,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这点芝麻绿豆大的小事,还请您高抬贵手,别惊动了二公子,免得让他烦心。”
“哼,算你识相。”老管家冷哼一声,脸色依旧难看,瞥了排长一眼,没再多说,转身板着脸进了车厢,“砰”地一声关上了车门。
排长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后背都被惊出一层薄汗,回头狠狠瞪着手下几个士兵,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骂道:“多亏常处长提醒,不然你们今天就闯大祸了!真当穿这身皮就了不起了?屁!咱们都是混口饭吃,何必较真得罪人?记住大哥的话,天上掉下来的是非不多,自己惹来的是非最要命了。都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儿站岗,装装样子就行,等会儿就收队!谁敢再惹事,看我怎么收拾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