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有思想了吗?”
沈如磬小心翼翼伸手,去触碰从祝安宁身上探出来的玫瑰。丝绒的触感带着些许植物特有的冰凉,花瓣在触及指尖的瞬间快速回缩,受到惊吓一般收拢成了一个花苞。
黑色的花萼托着白色的花苞,她定睛看去,吃饭时一闪而过的肤色已经消失不见,它已经再次变回了最开始的颜色。
“不知道。”祝安宁摇摇头,两弯新月似的细眉朝中间聚拢,声音中带着迟疑,“它……没有和我沟通,但我似乎能感受到她的部分心意。”
“那现在呢?现在它在表达什么?”
沈如磬连忙追问。
“现在……”祝安宁垂眸,细细感受了一番,“现在它想吃……想吃……花蜜?”
“啊?”沈如磬愣了一下,“一朵花,想吃花蜜,这合理吗?”
说完她又很快反应过来,“说起来,你们那个世界,还有花蜜这种东西吗?蜜蜂没有变异吗?变异的植物还能允许蜜蜂靠近吗?”
话音刚落,祝安宁的脸色肉眼可见的有些沮丧,“阿磬,我没见过……花蜜,长什么样?”
“花蜜……花蜜这个东西……”沈如磬一拍脑袋,面上更震惊了,她伸出手戳了戳仍旧露在外面的玫瑰,惊诧道:“花蜜是花朵自身分泌出来的,你怎么想吃花蜜?”
这话显然是对玫瑰说的,但这朵玫瑰似乎不具备小藤那样的智能,祝安宁用心感知了许久,才答道,“它没有回复……它似乎只会表达需求,它和别的不一样。”
“那确实很不一样,花蜜我们这里是弄不来了,只能看看其他地方了。”沈如磬有些遗憾,小岛什么都有,倒是花朵异常罕见,想来这也是这个岛屿的特性。
祝安宁点点头,并不强求,毕竟玫瑰只是发出了诉求,并没有别的表现。她纤细的手指在玫瑰的头顶拍了拍,花朵摇曳两下,不情愿地缩了回去。
“安宁,我打算去56号小岛!”
这才是沈如磬当前的主要目的,她迫切需要知道共建到底代表了什么。
“可是,我们没有地图和坐标。”祝安宁忍不住担心。
“不碍事!”沈如磬拍拍手,绿色的藤蔓从门口探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被牢牢绑起来的女人,“有她在,应该问题不大!”
“那我们出发吧!岛上有哥哥在,他可以的!”
祝安宁的担忧瞬间被兴奋取代,毫不犹豫就将祝安乐留在了岛上。
“我是不会给你们带路的!”女人看起来十分狼狈,恶狠狠瞪着两人,虚弱地放着狠话。
“是吗?”
沈如磬不这么认为,56号的分崩离析根本原因就是因为食物的短缺,不管是偷袭她也好还是投奔1号也好,这个女人的根本目的也只是为了活下去。
活下去的话,如果是这个原因,她完全有足够多的筹码来引诱她。
剩下的食材还很多,她和祝安宁眼神相接,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话,祝安宁立刻领回了她的意思。
“咔哒!”
灶上的火开了,香气随着火焰逐渐升腾,女人的神色从愤恨到莫名其妙最后变成了渴望。
“想不想吃啊?”
煮好的肉片蘸好了料汁,混着锅底的香辣气息,霸道地冲进了女人的鼻腔。
更可恶的是,沈如磬还把肉片在女人眼前晃了又晃,粉嫩的肉片滴下了一两滴夹杂着油脂的汁水。女人贪婪地用手指蘸起,顾不得是否干净,直接送入口中。
重口的食物往往能给人带来加倍的满足,这一点在和平年代都是如此,更别提在食物短缺的异世界了。
女人吮吸着自己的手指,眼睛紧闭,像是在品味什么大餐。一点点汁水的味道终究是有限的,她睁开眼睛,对上沈如磬弯起的眼角,瞬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她明白她现在的状态有多么丑陋,在仇敌面前,这种模样已经败了大半。
原本她能忍住的,那香味在岛上弥漫的时候,她闻到了,但她不屑一顾,她相信这不过是眼前人的把戏。
在祝安宁去开火的时候,香味再次出现的瞬间,身体本能的渴望让她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但她还是忍住了,她的指甲嵌进肉里,她也有她的骄傲。
她可以谄媚、可以卑躬屈膝地讨好所有人,这是她的计谋,她会在取得信任之后毫不犹豫地做掉那人。
但她不允许,她为食物低头。
可她太饿,一号岛屿确实不缺食物,却缺少这样有滋有味的食物。这种味道,她已经多久没有闻到过了?
上一次闻到这个味道,蓝星还是一片和平,她的家人都在,她的事业仍在顶峰。
身体和心理的双重渴望,让她一瞬间失去了理智,她吮吸了掉落在地的汁水,她再也无法支撑她的骄傲,不需要任何言语,她已然溃不成军。
沈如磬听见了她低低的呜咽,将手中装满食物的碗递给了她,里面并不是纯粹的肉片。对于长时间没有进食的人来说,吃太多肉并没有什么好处。
“你可怜我?”女人抬起头,脏污的脸上挂着泪痕,她的皱纹里卡着细小的灰尘,但不能掩盖曾经的芳华,“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凭什么可怜我?”
她说话依旧硬气,身体却十分老实地端起了碗,一小口一小口,细细咀嚼。
“你是谁?”
沈如磬问,她是真不知道,毕竟她们甚至不属于同一个时空。
“你!”女人被她的反问气到了,干脆不再看她,专心吃着碗里的食物。
她吃饭的速度极快,却不是狼吞虎咽。
不知道她在这个地方待了多久,56号的排名,意味着她属于早期来到这里的一批人。时间必然不短了,这样缺衣少食的地方还能保持自己的优雅,不能说明她自身涵养多好。相反只能说明,在56号岛屿初期,她必然是受人供奉的那个。
换言之,她就算来到这个世界,也一直在享受。
“我是,楚霜明。”
她咽下最后一口食物,郑重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一双苍老的眼睛看着沈如磬,希望从她眼中看到震惊。
她失望了,沈如磬迷茫地看向祝安宁,“你认识吗?”
后者同样摇头,与她来自同一世界的祝安宁都不认识,沈如磬就更不认识了。她们的迷茫落在楚霜明眼中是对她失败的又一佐证,在那个世界的她,竟然也已经无人问津。
她颓然瘫坐着,眼中是难掩的失落。
“喂,我们喊你来不是为了让你吃饱的!”沈如磬拿枪戳了戳她,得到了楚霜明兴致缺缺的眼神,她似乎一瞬间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
“起来干活,你知道56号位置的吧,不要说你不知道,如果你不知道,那我们只能把你放逐出去了。”沈如磬威胁着,楚霜明却像是没听到一样。
“不说话吗?”沈如磬靠在沙发上,转头看向祝安宁,“安宁,她不说话,怎么办?”
“那我们把她放回海面吧,上次她受了重伤还能活,这次肯定也能。”
祝安宁提出了建议。
“说的对!”
沈如磬语气兴奋,似乎真的采纳了这个建议。
绿色的藤蔓在她的呼唤下再次出现,卷起楚霜明就朝门外走去。
浅滩上是辛勤的222号岛屿的小队,他们被沈如磬允许不必干活,可以在除了别墅以外的地方自由活动。
这群人就在秦风的带领下,帮大海龟按摩……
是的,没错,他们一行20多人围着大海龟,卖力地给海龟按着爪子和头。
此刻海龟眯着眼,时不时发出轻叹,似乎十分舒适。
沈如磬不知如何形容这群人,和222号合作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她暂且不计较他们在做什么,反正庇护所区域被最近埋头发明的祝安乐围成了铁桶,他们想进也进不去。
小藤拖着楚霜明到了海边,放在沈如磬指定的小船上,那艘小船破破烂烂,看起来随时都要散架。
说起来,还多亏了这些岛屿的偷袭,不然他们至今都没有一艘像样的船。
小船被小藤用力一推,悠悠飘向远方。
凉凉的海风终于吹醒了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楚霜明,她猛地起身,看着离她越来越远的小岛,挣扎着撞击船身。
奈何她身体还被捆住,没办法有太大的动作,她只得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我带你们去!我带你们去!”
她才不要死,哪怕是失去了一切,哪怕她的苦心经营都被世人遗忘,她也不要死。
活着,她要活着,活着总是好的。
她朝着岸上声嘶力竭地大喊,她赌沈如磬费这么大力气不止是为了放逐她一个老太太,不可能轻易看着她飘远。
果然,在她即将力竭之时,粗壮的藤蔓再次来到她的面前。不同于以往的害怕,这次的楚霜明内心更多的是庆幸。
她,赌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