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淬毒的柴刀寒光隐现,鸣鸿刀在手中嗡鸣低语,通透世界的感知日益精进,复仇的意志如同熔岩般在胸腔内沸腾。
但锖兔清楚,盲目的搜寻如同大海捞针,狭雾山脉广阔无边,他需要一双眼睛,一双能翱翔于天际、洞悉黑暗的眼睛。
他的目光落在了肩头的赤红色小鸟身上。
“鸿鸣。”他轻声呼唤,抬起手臂。
鸿鸣应声跳上他的指尖,歪着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闪烁着灵动的光,等待着他的指令。
“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它,”
锖兔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找到那只鬼,或者……其他任何食人的恶鬼。观察它们,记住它们出现的地方,活动的范围,然后回来告诉我。”
他无法具体描述仇敌的模样,但他相信,鸿鸣作为刀灵,对那种邪恶阴冷的气息必然有着天然的感应。
鸿鸣听懂了。
它发出一声短促而锐利的鸣叫,声音不再清脆,而是带着一种金铁交击般的肃杀之意。
它用喙轻轻啄了啄锖兔的手指,仿佛在做出承诺,随即双翅一振,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流光,瞬间冲入天空。
它的速度极快,眨眼间便成了一个小红点,在高空盘旋一圈后,朝着山脉深处飞去。
送走鸿鸣,锖兔并没有闲着等待。
他知道,狩猎鬼物,尤其是在夜间,环境至关重要。
他开始以秘密基地为中心,仔细勘察周围的地形。
他需要一处理想的战场——最好能限制鬼的移动,并能最大化发挥他通透世界和双刀优势的地方。
他找到了几处可能的地点:一条狭窄的岩石裂缝,一片布满乱石的坡地,还有一处靠近溪流的、树木相对稀疏的林间空地。
他在这些地方做了简单的布置:在一些关键路径上设置不易察觉的绊索(用坚韧的藤蔓制成),虽然不可能真正绊倒鬼,但或许能造成一瞬间的迟疑;在一些视觉死角堆放了一些松动的石块,关键时刻踢动或许能干扰对方;他还记住了每一处可以借力、可以隐藏、可以快速撤离的位置。
每一天,他依旧进行着艰苦的训练,保持身体和精神的最佳状态。
同时,他更加专注地磨练双刀流的配合。
右手鸣鸿主攻,斩劈削切,带着一往无前的炽热锐气;左手紫藤柴刀主控与绝杀,格挡、招架、以及那最后一击的致命突刺。
两把刀在他手中渐渐不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成为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延伸着他的杀意。
雪子感受到了气氛的变化,变得越发安静和警惕。
它不再与偶尔飞回的鸿鸣嬉戏打闹,而是时刻守在锖兔附近,耳朵竖立,捕捉着山林间最细微的声响,成为了地面上的小小哨兵。
三天后的黄昏,鸿鸣带回来了锖兔想要的信息。
它如同一道红色的闪电,径直落入洞穴,停在锖兔面前。
它的神情似乎与往日不同,少了几分闲适,多了几分肃穆。
它没有鸣叫,而是用喙叼起一根枯枝,在洞穴地面的尘土上,开始划动。
锖兔屏息凝神地看着。
鸿鸣的画工简陋,却异常清晰。
它画出了一条蜿蜒的线代表山路,点出了几个村落的位置,然后,在一个偏离主要路径、深入荒僻山谷的地方,重重地啄了一个点!
紧接着,它抬起头,看向锖兔,黑眼睛中闪烁着确认的光芒,然后它又用翅膀指了指外面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色,做出一个俯冲攻击的动作。
信息明确:它找到了!在那个荒谷中,有鬼物活动的痕迹,而且,很可能今晚就会再次出现觅食!
一股冰冷的战意瞬间席卷锖兔全身,血液仿佛在瞬间燃烧起来,又迅速冷却为绝对的冷静。
终于来了!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情绪。
他没有立刻冲动地出发,而是坐下来,开始进行最后的准备。
他仔细检查了全身的装备:鸣鸿刀稳稳地落在他的肩头,随时可以变成长刀,紫藤花柴刀别在腰侧最容易拔出的位置。
身上的衣物尽量选择了深色、不易发出声响的材质,并用布条扎紧了袖口和裤腿。
他吃下足够支撑高强度战斗的食物,喝足了水。
然后,他闭上眼睛,开始了狩猎前的最后一次冥想。
放空思绪,调整呼吸,将精神感知提升到极致。
脑海中反复模拟着即将到来的战斗,预演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和应对方案。
通透世界的感知如同轻柔的水波,以他为中心缓缓荡漾开来,感知着洞穴外夜晚的每一次风吹草动。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所有的情绪——悲伤、愤怒、忐忑——都已沉淀下去,只剩下冰封般的杀意和绝对的专注。
银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仿佛两点寒星。
他站起身。
雪子立刻凑过来,咬住他的裤脚,发出低低的呜咽,蓝眼睛里充满了担忧。
小狐狸想跟他一起去。
锖兔蹲下身,轻轻抚摸它的头,语气是罕见的温柔,却不容拒绝:“不行哦,雪子。留在这里,等我回来。”
那不是它能参与的战斗。哪怕只是被波及,后果都不堪设想。
雪子似乎明白了,松开口,委屈地看着他,但还是听话地后退了几步,趴在了洞穴深处。
锖兔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给予他温暖和慰藉的避难所,然后毅然转身,钻出了洞穴。
夜色浓重,没有月光,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点缀在天幕。
山林沉浸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传来的夜枭啼叫,更添几分阴森。
鸿鸣无声地落在他肩头,收敛了所有光芒,如同一个冰冷的红色印记。
锖兔根据鸿鸣画出的方位,如同最老练的猎手,悄无声息地在黑暗中穿行。
他的脚步轻盈,落地无声,通透世界的感知开到最大,提前避开地上的枯枝败叶,感知着前方的一切。
黑暗对他而言,阻碍远小于常人。
越是靠近那个荒谷,空气中的气氛似乎就越是凝滞,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淡淡腥气随风飘来。
鸿鸣在他肩头动了动,发出了极其轻微的、警示性的咕噜声。
锖兔立刻停下脚步,如同融入阴影般贴在一棵大树后,屏住了呼吸。
他缓缓探出头,望向荒谷深处。
在那里,一点微弱的、摇曳的绿光隐约可见,仿佛某种鬼火。
同时,一阵令人牙酸的、像是咀嚼骨骼的“咔嚓”声,断断续续地传来。
锖兔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找到了!食人的恶鬼!
冰冷的杀意,如同出鞘的利刃,悄然锁定了那片黑暗。
狩猎,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