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争还在哼。
声音不大,调子还是歪的,但这次没断。每一个音都稳稳地接上,锄头柄在冰面上划出的节奏线也跟着连成了串。符文石底部那道银线不再乱闪,而是开始一明一暗地跳,像心跳,又像回应。
我盯着系统界面,成长值还是卡在83.4%,一动不动。可我能感觉到,空气里的压力变了。刚才那种被两股频率拉扯的感觉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同步的震颤。
就像两根琴弦,终于调到了同一个音高。
“别停。”我哑着嗓子说,“继续。”
他没应,但哼得更顺了。最后一个音落下时,冰面突然自己动了。
银线从符文石底下爬出来,在地上画了一整套图案。线条复杂,层层嵌套,最后收在一个圆形封印里。我看了一眼就记住了——这图我在谢无争种菜的地头上见过,他用锄头随便划拉过几回,说是“防虫阵”。
现在我知道了,那是假的。
真正的用途,是封印时空裂隙。
“它认得你。”我说。
他停下哼唱,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那幅图。然后轻轻把锄头放在一边,站起来,脱掉了草编鞋。
我没拦他。他知道该怎么做。
他赤脚踩上那道银线,一步一步往前走。每一步落下,冰面就亮一分。等到他站定在符文石正前方时,整块石头都在微微发抖。
我撑着岩壁想站起来,腿一软差点栽回去。灵力早就见底,预知功能也只剩个影子,勉强能扫到三秒内的画面,还全是雪花噪点。
但我不能倒。
我从空间袋里摸出那只小鸡崽。它一直被我带着,平时喂饭、上课、打架都不放出来,就怕它乱扑腾惹事。现在顾不上了。
我把小鸡放在冰面上。
它愣了一下,扑腾两下翅膀,发出一声细弱的“咯咯”。
谢无争听见了。
他嘴角抽了一下,像是想笑,又忍住了。袖口那片干枯的菜叶飘了下来,落在脚边。
他的瞳孔闪过一丝星辉,转瞬即逝。
“今天菜该浇水了。”他说。
然后伸手,碰上了符文石。
没有响声,没有强光,什么都没有。石头只是安静地亮了一下,银线从底部蔓延到表面,整块符文石像是活了过来。一股看不见的波纹扩散开,我的系统猛地一震。
【成长值+0.5%】
【成长值+1.2%】
【成长值+3.7%】……
数字疯涨,条状进度直接冲破上限,变成一片流动的星尘。系统光球在我脑子里浮现出来,蓝发少年伸了个懒腰,咧嘴一笑:“哇哦,第一次见有人能把‘什么都不做’做到这种境界。”
我没理他。
谢无争的手还贴在石头上,整个人僵着,眼睛闭着,呼吸很轻。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信息量太大。
符文石正在往他脑子里塞东西。
我看得出来他快撑不住了。意识已经开始漂移,身体靠着本能站着。再这样下去,轻则昏迷,重则精神撕裂。
我得做点什么。
但我不能干预。
一旦我动手,系统就会判定他在“被帮助”,经验清零。之前那么多局都靠他装傻充愣攒下来的成果,全得作废。
我只能等。
等他自己回来。
我慢慢挪到他身边,蹲下,捡起他脱下的草编鞋。鞋底沾着泥,还有半片烂菜叶子。我拿袖子擦了擦,顺手拍掉上面的冰渣。
就这么坐着,守着他。
小鸡蹭到我腿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啄地板。
时间一点点过去。
符文石的光渐渐暗下来,最后只剩下一层淡淡的银晕。谢无争的手缓缓放下,人晃了一下,我立刻伸手扶住他胳膊。
他睁开眼。
眼神清明,不像刚醒来的人。反而像睡了十年,终于醒透了。
“你还记得?”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符文石。然后弯腰,把另一只鞋也捡了起来,慢悠悠穿上。
“嗯。”他说,“记得了。”
我松了口气,结果下一秒他就转头看着我。
“你知道吗?”他说,“百年前我封印自己的时候,设了个后门。”
我皱眉:“什么后门?”
“如果有一天,有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哼完那首歌……”他顿了顿,“那就说明,我可以醒了。”
我愣住。
哪首破歌?他每天喂鸡前瞎哼的?
“你是故意的?”我声音都变了,“你根本知道那首歌的意义?”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我记得,也不记得。系统把我拆得太散了。但有些习惯留了下来——比如种菜,比如喂鸡,比如哼歌。”他笑了笑,“你逼我装了这么久的穷学生,其实……挺舒服的。”
我气笑了:“舒服?我天天替你挡灾,帮你藏实力,连辣条油都拿来当战术道具!你倒在这儿说舒服?”
“所以谢谢你。”他说得很认真,“要不是你一直压着我,我可能早就忍不住出手了。那时候,我还没准备好。”
我翻白眼:“少来这套。你现在准备好了?”
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道金纹。和守卫身上的不一样,更复杂,带着流动的星轨。
“我不是守门人。”他说,“我是门本身。”
我刚想反驳,地面突然震动。
符文石底部的银线再次亮起,但这次不是回应谢无争,而是……指向我。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影子在动。
不是跟着我动。
是自己在动。
影子抬起手,做了个和谢无争一模一样的动作——掌心朝上,金纹浮现。
我猛地后退一步。
谢无争却笑了。
“看来。”他轻声说,“它不止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