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争说完那句话,影子上的金纹还没散。
我后背贴着冰墙,呼吸卡在喉咙里。这地方太冷,冷得连空气都像结了霜,可我额角却滚下一滴汗,顺着脸颊滑下去,在下巴尖抖了两下,砸在冰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他看着我,眼神不像刚才那样空,也不像完全清醒,像是中间某个状态——知道很多事,但又懒得全说。
“你到底……”我开口,嗓子哑得自己都吓一跳,“你是门?那我不是白忙活这么久?天天帮你装穷,替你挡灾,连空间袋里的鸡都快成战术核心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起来,掌心金纹还在,但比刚才淡了些。
“我没骗你。”他说,“我只是……以前不知道我是谁。”
“现在知道了?”
“知道了点。”他走回符文石旁边,蹲下,手指轻轻碰了碰石头底部的银线,“刚才它塞给我的东西,不是记忆,是权限。就像……你拿到一把钥匙,但不知道门在哪。”
我扶着岩壁往前挪了两步,腿还是软,灵力只剩一丝丝,预知功能时有时无,像坏掉的灯泡闪个不停。
“那你现在能打开什么?”
他没回答,闭上眼,掌心贴地。冰面微微震动,一道极细的光从符文石底下蔓延出来,像树根一样往四周爬。
然后空中出现了画面。
不是声音,也不是文字,是一段流动的光流,直接在我眼前展开。画面里天空裂开,星尘像雨一样往下倒灌,一座浮空学院从云层中坠落,撞进大地,炸出巨大的坑。十二根石柱冲天而起,每根上面都有和谢无争一样的金纹,但很快,一根接一根熄灭。
最后只剩一道模糊人影站在中央,背对着镜头,抬起手,做了个封印的手势。
画面到这里就断了。
只剩下一句飘在空中的残音:“篡改始于守门人失职。”
我盯着那句话看了三秒,脑子嗡嗡响。
“失职?”我冷笑,“你把自己封了百年,天天种菜喂鸡,还哼那破歌,这也叫失职?你干脆写本书叫《论如何优雅地摆烂》算了。”
谢无争睁开眼,嘴角抽了一下:“我不是摆烂。我是被拆了。”
“拆了?”
“记忆、力量、身份,全被打散,封进不同规则里。”他指了指自己脑袋,“系统是我当年设的保险,防止有人强行唤醒我。只有当我真正‘不想出手’的时候,才能积累成长值,解锁权限。”
我愣住:“所以你越佛系,系统越强?”
“对。一旦我想干预,经验清零。这就是为什么我不能帮你推开冰块,不能主动破解机制,甚至连哼歌都不能带情绪。”
我翻白眼:“那你刚才哼得那么认真,差点把我听睡着,结果是为了不带情绪?”
“最难的就是这个。”他点头,“情绪越平稳,系统越认可我在‘顺其自然’。”
我脑子里突然闪过什么。
维克多的数据报告、艾琳误食菜叶后的预知、陆明川觉醒时空碎片能力……这些都不是偶然。
“有人在改规则。”我说。
谢无争看向我。
“你发现的?”他问。
“不是我发现的,是你这破系统暴露的。”我咬破舌尖,疼得清醒了一点,“系统记录的成长值波动,和你的行为反比。维克多早就盯上了。还有陆晓云伪造你‘暴走’的幻象,为什么公会那么容易相信?因为有人想证明你失控了,好名正言顺地把你关起来,或者……重写你的权限。”
他沉默几秒,点点头。
“所以他们不是想害我。”他说,“他们是想用我。”
我刚想说话,脑中系统突然“叮”了一声。
【成长值冻结】
蓝发少年在脑子里伸了个懒腰,打哈欠:“哎哟,外部信号介入,老规矩,暂停服务。”
“别打哈欠!”我在心里骂,“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他耸耸肩:“我又没动手,凭什么扣我经验?这波算被动触发,不违规。”
我没理他,转头看谢无争。
“你现在有多少权限?能查到是谁在动?”
他摇头:“只能感知。有人在外面,试图用某种频率共振符文石。不是破解,是强行激活。”
我立刻扫视符文石。
银线正在闪,节奏杂乱,和之前谢无争哼唱时完全不同。那种整齐的、像心跳一样的波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急促的、断断续续的震动,像是被人拿锤子一下下砸。
“不是自然反应。”我说,“是外力。”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一震。
头顶冰层裂开一道缝,碎冰哗啦啦掉下来。我本能启动预知,三秒内的画面闪出来——一块巨冰正朝谢无争头顶砸下。
我扑过去把他撞开。
自己没来得及全躲,肩头被划了一下,火辣辣地疼。制服裂开,血渗出来,滴在冰面上,很快冻成红点。
“你没事吧?”他坐起来问。
“死不了。”我抹了把汗,“但再这么震下去,这地方迟早塌。”
他站起身,走到符文石前,双手贴地。冰面再次亮起,光流顺着他的手臂蔓延进石头里。
几秒后,他睁眼:“震源不在外面。”
“不在?”
“在下面。”他指了指脚底,“更深的地方。有人在试图打通封印底层,绕过符文石直接接触裂隙。”
我心头一紧。
“那就不是想控制你。”我说,“是想绕开你。”
他点头:“所以他们不怕我醒来。他们怕的是……我还记得怎么关门。”
我喘了口气,靠在墙上。
这时候,空间袋动了动。
小鸡崽自己钻了出来,站在冰面上,抬头看我,翅膀扑腾两下。
“你干嘛?”我问。
它没叫,只是原地转了个圈,然后抬起一只爪子,轻轻在地上划了一下。
那一瞬间,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极淡的星尘轨迹,弯弯曲曲,像被风吹散的烟。
我看愣了。
这图案……和刚才谢无争投影里,那十二根封印柱之间的连接线,一模一样。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个的?”我蹲下来,指着地上残留的痕迹。
小鸡歪头,咯咯叫了一声,又用爪子划了两道。
我立刻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文纸,把它画下来的线条抄下来。虽然不完整,但已经能看出是个阵法的一部分——和“防虫阵”长得像,但结构更复杂,能量流向也完全不同。
“这不是防虫。”我说,“这是封印引导阵。”
谢无争走过来,看了一眼:“它跟着我太久,沾了我的气息。有些东西,它本能就会。”
“那它就是活体备份?”我抬头,“你那些丢失的记忆,可能一部分藏在它身上?”
他没回答,只是伸手摸了摸小鸡的头。小鸡眯眼,一脸享受。
我正想再说什么,系统突然嘀咕了一句:“这波不亏,反正他又没动手。”
我翻白眼:“你闭嘴。”
谢无争忽然抬头,看向通道深处。
我也感觉到了。
震动变了。
不再是随机的冲击,而是有规律的,像脚步,又像心跳,从地底深处传来,一下,一下,越来越近。
符文石的银线疯狂闪烁,亮度忽高忽低,像是在回应什么。
“他们要来了。”谢无争说。
“谁?”
“不知道。”他蹲下,手掌再次贴地,“但他们在用错误的方式开门。如果让他们成功,裂隙会失控。”
我握紧拳头,伤口还在流血,但顾不上了。
“那你还能撑住?”
“能。”他说,“只要我不出手。”
我懂了。
他越平静,系统越稳;系统越稳,封印越牢。一旦他动用力量,反而会触发重制,给外面的人可乘之机。
所以我不能让他出手。
我得自己来。
我掏出最后一节藤蔓,缠在手腕上,检查灵力储备。不多了,但够用一次。
“你负责不动。”我说,“我负责动。”
他看了我一眼:“你受伤了。”
“轻伤。”我说,“而且我有个优势——没人觉得我能干成大事。所以我不用装。”
他笑了下,没再说话,盘膝坐下,双手放膝,闭眼。
系统界面缓缓浮现,成长值停在99.8%,开始缓慢回升。
蓝发少年躺在光球上晃腿:“哎,这局稳了。”
我没理他,盯着符文石。
银线还在闪,频率越来越急。
地底的震动越来越近。
我抬起手,藤蔓伸长,轻轻搭在符文石边缘,准备随时加固封印。
就在这时,小鸡突然跳起来,冲着通道深处尖叫一声。
一道黑影闪过。
不是人影。
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