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元主动敞开神魂防御的刹那,时间仿佛凝滞。那枚悬浮于律柱顶端的太极镜心,光暗二气的流转骤然停滞,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咽喉。镜面深处,那丝潜藏的铁锈色污染如受惊的毒蛇,猛地蜷缩,却又在瞬间爆发出贪婪的红芒——它嗅到了猎物敞开的血肉,更嗅到了猎物神魂深处那团名为“祖龙”的、让它垂涎欲滴的源质本源。
“找死!” 镜心深处,那古老沙哑的低语化作实质的声浪,震得整座渊碑之域嗡嗡作响。它不再掩饰,也不再试探。镜面轰然炸开,无数碎片并未四散飞溅,而是化作一道道裹挟着锈蚀之力的黑色流光,如同亿万只嗜血的飞蝗,铺天盖地地射向周元毫无防备的神魂!
夭夭手中的青铜碎片“嗡”地一声哀鸣,星图纹路瞬间黯淡,那丝维系着“秩序”的光链被这股洪流轻易冲垮。她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袭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抛飞,源髓玉骨脱手而出,跌落在远处的星屑菌丝花丛中,光芒尽敛。
“周元——!” 她的惊呼被淹没在漫天流光的尖啸里。
周元屹立原地,双臂张开,宛如一个献祭的祭品。亿万道锈蚀流光,狠狠地、尽数没入他的天灵盖!
没有想象中的神魂崩毁,没有被污染意志吞噬的惨状。当第一道流光刺入神魂之海的瞬间,周元的嘴角,竟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笑意。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镜心意志以为胜券在握、倾巢而出的瞬间,周元封闭已久的神魂深处,那座由祖龙之气构筑的、坚不可摧的神魂壁垒,轰然洞开!但涌出的,却并非用来抵抗的祖龙之气,而是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强烈“吞噬”本能的……饕之意志!
这是他在祖地深处,以自身圣龙气运为引,吞噬了部分“祖饕”残魂后,铭刻在神魂本源中的烙印!一直以来,这股力量都如同一颗定时炸弹,凶戾而不可控,周元只能将其封印。他明白,一旦失控,自己便会沦为只知道吞噬的怪物。
可此刻,面对镜心这头想要吞噬他的“巨兽”,周元别无选择。他要用最凶残的掠食者,去对付另一头掠食者!
“轰!”
神魂之海中,一场无声的战争爆发了。
镜心的污染意志,化作一条由锈蚀与贪婪构成的黑色巨龙,张牙舞爪,所过之处,周元的神魂记忆被污染、被扭曲,化作一幕幕他背叛亲友、屠戮众生的血腥幻象。
而周元的神魂核心,则化作一头虚幻的、张着巨口的饕影。它没有形体,没有意识,只有一个最原始的本能——吞噬!
黑色巨龙咆哮着扑来,巨口撕咬向饕影。然而,饕影不闪不避,任由巨龙将自己吞噬。就在黑色巨龙以为大功告成的瞬间,饕影那虚幻的身躯猛地爆发出无尽的引力!
“咔嚓!”
仿佛是某种坚固外壳被咬碎的声音。饕影的巨口,死死咬住了黑色巨龙的脖颈!它开始疯狂地反向吞噬,吞噬巨龙的意志,吞噬它的污染,吞噬它所代表的“锈月”规则!
“不……不可能!你怎敢……怎敢动用‘祖饕’之力!你不怕反噬成魔吗!” 镜心的意志发出了惊恐而愤怒的尖啸。它能感觉到,自己引以为傲的污染之力,在饕影面前,竟如同最美味的食物般,被大口吞噬!它带来的每一分侵蚀,都在被转化为滋养周元神魂的养料!
“成魔?还是被你吞噬?” 周元的神魂意志,化作他本尊的模样,冷漠地站在饕影之上,俯视着那条正在被一点点拖入巨口的黑色巨龙,“我选第三条路——送你……归寂!”
随着他的话语,饕影的吞噬之力暴涨!黑色巨龙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庞大的身躯开始寸寸崩解,化作最精纯的意志能量,被饕影鲸吞入腹。
外界,周元的身体正发生着诡异的变化。他皮肤上那些金色的裂纹,以及正在蔓延的金属锈化,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一股股精纯到极致的能量,从他体内逸散出来,将周围空气中残留的锈蚀气息尽数净化。
律柱顶端,失去了意志支撑的太极镜心本体,光暗二气变得黯淡而混乱,镜面上的铁锈色斑点正迅速褪去,却又因为失去了主导意志而显得茫然无措。
“就是现在!” 周元心中一声低喝。
他没有收回神魂中的饕影,反而将它与祖龙之气的联系催动到极致!他要趁着镜心意志被重创、本体失控的瞬间,将这枚蕴含世界本源的至宝,彻底纳入自己的掌控!
周元猛地抬头,双眼之中,左眼是祖龙之气的金色神芒,右眼则是饕之意志的幽邃黑洞!他伸出右手,对着律柱顶端的太极镜心,遥遥一握!
“给我……过来!”
“嗡——!”
太极镜心剧烈一颤,竟真的脱离了律柱的束缚,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周元的掌心飞射而来!
然而,就在镜心即将落入他掌心的前一刻,异变再生!
天穹之上,那枚暗红色的锈月瘢痕,突然猛地一缩,仿佛一只眼睛骤然睁大。一股冰冷、死寂、毫无感情的恐怖意志,如同宇宙深处的寒流,瞬间扫过整个渊碑之域!
这股意志,与之前镜心中的污染意志截然不同。它没有贪婪,没有欲望,只有一种绝对的、要将一切都拖入永恒“归寂”的冰冷法则!
星尘老者的声音,仿佛跨越了无尽时空,从那锈月瘢痕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
“镜心染罪,污染不除,此界当受‘终焉归寂’之罚。万物……同葬。”
随着他的话语,那枚锈月瘢痕中,缓缓降下一道灰白色的光柱。光柱所过之处,空间寸寸崩裂,化作最原始的虚无!舰形墓碑、星屑菌丝花、乃至空气中的源气……一切的一切,都在这道光柱下,走向不可逆转的“归寂”!
它不是攻击周元,也不是攻击镜心。它是在……抹除整个“渊碑之域”!
星尘老者,这位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秩序”维护者,终于露出了他真正的獠牙。他要的不是拯救,不是净化,而是……彻底的、不留任何痕迹的毁灭与重启!在他眼中,被污染过的“渊碑之域”,已经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不好!” 周元脸色剧变。
他能感觉到,那道灰白色光柱中蕴含的恐怖力量,远超他的想象。那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抹杀,是真正的“归于虚无”!别说他现在神魂中还压制着饕之意志,就算他全盛时期,也绝无可能抵挡!
“快走!” 周元对着远处的夭夭厉声吼道,同时左手一招,将跌落在地的源髓玉骨吸回手中,一股脑地塞入怀中。他顾不得再去收取太极镜心,右手天元笔在身前急速划动,一道道蕴含着空间之力的源纹瞬间成型!
“空间挪移·遁!”
他想强行开启一道空间通道,逃离这片即将被“归寂”的绝地!
然而,那灰白色光柱的降临速度,远超他的施法速度。光柱的边缘,已经触及到了最外围的几座舰形墓碑。那些坚不可摧的青铜墓碑,连一丝声音都未发出,便如同沙画般,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周元。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与这片世界一同归于虚无的刹那,一道柔和的光,突然从他怀中亮起。
是那枚太极镜心!
它没有被周元收服,却在这一刻,自主地飞到了周元的头顶,光暗二气重新开始流转,形成一个小小的、却无比稳定的阴阳鱼图案。镜心垂下一道纯净的光幕,将周元和远处的夭夭,尽数笼罩其中。
那道代表着“终焉归寂”的灰白色光柱,轰然降临!
预料中的消散并未发生。镜心垂落的光幕,如同一个坚韧的气泡,死死地抵挡着光柱的侵蚀。光幕剧烈地颤抖着,表面的光暗二气被飞速地磨灭,却又被镜心本体源源不断地补充。
它在……保护他?
周元愣住了。他能感觉到,镜心并非出于自主的意志在保护他,更像是在遵循一种……本能。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对“映照”与“存在”的守护本能。它或许想吞噬他,或许被污染,但它终究是这个世界规则的一部分,它无法容忍“归寂”这种彻底的虚无。
“哼,垂死挣扎。” 锈月瘢痕中,传来星尘老者一声冷哼。灰白色光柱的力量骤然增强!
镜心的光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
周元看着头顶这枚为了保护自己而苦苦支撑的镜心,看着它光暗二气中那丝尚未完全褪去的、属于“锈月”的铁锈色,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望向天穹之上那枚冰冷的锈月瘢痕,望向那背后隐藏的、代表着绝对“秩序”的星尘老者。
“你想让它归寂?”
周元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他的眼中,却燃烧起比任何时候都要炽热的火焰。
“那我就……让它……彻底‘活’过来给你看!”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匪夷所思的决定。
他没有继续催动天元笔进行防御,也没有尝试唤醒怀中的源髓玉骨。他松开了对神魂中那头饕影的所有束缚!
“吞!给我吞!把这该死的‘归寂’,也给我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