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那些缓慢移动的黑点,像几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它们太高了,超出了任何弓弩甚至床弩的射程,就这么不疾不徐地跟着舰队,如同秃鹫等待着猎物力竭倒下。
“他娘的,有本事下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熊山冲着天空挥了挥斧头,除了引来几片迷雾,毫无用处。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威胁,比真刀真枪干一场还让人憋屈。
侯吉忧心忡忡地看着桅杆,仿佛担心那些黑点会突然掉下来砸坏他的“财产”:“这东西……它不像是活物啊,会不会是……海外仙山?”他说完自己都打了个寒颤,这鬼地方的“仙山”,只怕是阎罗殿还差不多。
刘昊站在船头,眉头紧锁。他的洞察之眼也难以看清黑点的具体细节,只能感受到一种冰冷的、非生命的观测感。它们似乎在收集信息,评估这支闯入它们领地舰队的实力。
“不必理会。”刘昊沉声道,强行压下心中的不安,“保持航向,寻找可供登陆的岛屿或海岸。舰队需要休整,伤员需要救治,我们必须有个立足之地。”
连续经历墟舰和海兽的袭击,舰队损失了一艘艨艟斗舰,多艘船只受损,士卒疲惫,伤员增多,确实不能再在危机四伏的海上飘荡了。
或许是运气终于眷顾了一次,在向西南方航行了约半日后,前方的迷雾似乎变淡了一些,了望塔上的士卒兴奋地大喊:“陆地!看到陆地了!”
那是一片连绵的黑色海岸线,嶙峋的礁石如同怪兽的牙齿,隐约可见后方有起伏的山峦轮廓。虽然看起来荒凉贫瘠,但至少是实实在在的陆地。
“派出哨船,探查沿岸情况,寻找适合登陆的海湾!”周泰立刻下令。
小半个时辰后,哨船返回,带来了好消息:在海岸线的一处凹陷,发现了一个相对平静的小海湾,沙滩虽然狭窄,但背后有一片高地,易守难攻。
“就是那里了。”刘昊拍板,“舰队入湾,抢占滩头高地,立刻构筑防御工事!”
命令下达,舰队调整方向,小心翼翼地避开暗礁,驶入了那片海湾。海水由深蓝变为浑浊的黄绿色,湾内果然风浪较小。沙滩不足百步宽,后面就是一片陡峭的斜坡,顶端是相对平坦的高地。
然而,就在先头部队的几艘艨艟斗舰即将靠岸时,异变再生!
“嗖嗖嗖!”
密集的破空声从高地上的乱石丛中响起!那不是箭矢,而是一根根削尖的、沾染着污秽的骨矛和石斧!力道极大,瞬间就将几名试图跳板上岸的士卒钉死在了沙滩上!
“敌袭!高地有埋伏!”
几乎同时,浑浊的海水中猛地窜出数十道黑影!它们有着类人的形体,但皮肤覆盖着滑腻的鳞片,手指脚趾间带着蹼,嘴巴裂开,露出细密的尖牙,眼中闪烁着与墟化水手类似的绿光!它们手持粗糙的骨刃,嚎叫着扑向刚刚搁浅的船只和涉水登陆的士卒!
“是墟化的海岛野人!和水里的怪物!”周泰又惊又怒,“盾阵!结阵防御!弩手仰射,压制高地!”
登陆战瞬间爆发!场面混乱到了极点。士卒们既要抵挡来自水中的袭击,又要防备高地上投下的骨矛石斧。沙滩松软,不利于结阵,不断有士卒在惨叫中被拖入水中,或是被飞来的骨矛贯穿。
“稳住!给老子稳住!”熊山咆哮着,第一个跳下齐腰深的海水,双斧舞得如同风车,将两个扑上来的鱼人野人劈成四段,“抢占沙滩!建立防线!”
刘昊在“破浪号”上看得分明,高地上的埋伏才是关键,它们居高临下,威胁巨大。“周泰,指挥舰队火力掩护!熊山,朕给你三百锐士,不惜代价,给朕冲上高地,拔掉那些钉子!”
“得令!”熊山眼睛赤红,带着一群悍不畏死的精锐,顶着漫天飞掷的骨矛,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斜坡发起冲锋。每前进一步,都有人倒下,鲜血染红了沙滩和海水。
刘昊也没闲着,他夺过一架床弩,亲自校准,瞄准高地上一个不断投掷石斧的、格外强壮的野人头领。“嗡”的一声,铁矢离弦,精准地穿过乱石缝隙,将那野人头领连人带石斧钉在了岩壁上!
高地上的攻击为之一滞。熊山趁机大吼一声,带着部下猛冲,终于踏上了斜坡,与埋伏的野人展开了残酷的白刃战。
与此同时,水中的战斗也异常惨烈。这些鱼人野人力量不小,而且极其灵活,在水中更是难缠。侯吉这次也没法躲了,操起一把短戟,护在刘昊侧翼,一边笨拙地格挡,一边哭丧着脸:“亏本买卖!绝对是亏本买卖!登陆费还没收,先赔进去这么多抚恤!”
刘昊没空理会他的碎碎念,他目光扫过战场,发现这些野人虽然凶悍,但装备简陋,战术单一,更像是一种本能的守卫行为。“它们是在守护这片高地!上面一定有东西!”
战斗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在魏军绝对的实力和悍勇面前,野人伏兵最终被歼灭。熊山浑身是血,拄着卷刃的斧头站在高地上,脚下堆满了野人的尸体。水中的鱼人也被杀散,逃入了深海。
清点损失,登陆的先锋部队伤亡近百,可谓惨烈。但终于,他们占领了这片至关重要的高地。
“快!立刻构筑工事!伐木立栅,挖掘壕沟!弩炮给我拖上来,架设在高地边缘!”周泰顾不上休息,嘶哑着嗓子指挥士卒加固防御。有了高度优势,舰队的安全才有了保障。
刘昊登上高地,环顾四周。这里视野开阔,可以将整个海湾和附近海域尽收眼底,确实是个理想的据点。高地上散落着一些简陋的窝棚和用石块垒砌的粗糙祭坛,祭坛上摆放着一些海洋生物的骨骸和扭曲的符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息。
“陛下,你看这个。”熊山踢开一具野人祭司模样的尸体,下面露出一个用黑色石头雕刻的诡异雕像,雕像的形状难以名状,只看一眼就让人心生烦躁。
刘昊用洞察之眼看去,雕像内部残留着微弱的墟力波动。“看来这些野人也是被‘墟’侵蚀控制的可怜虫。”他沉声道,“清理这片区域,所有邪祟之物,集中焚毁。”
夜幕逐渐降临,士卒们点起篝火,拖着疲惫的身躯继续加固营寨。海湾内,受损的船只正在紧急维修。篝火的光芒映照着士卒们惊魂未定却又坚毅的脸庞。
刘昊站在高地边缘,望着远处海面上那些依旧悬浮的黑点,它们在天幕下如同冰冷的星辰。他又低头看了看怀中再次传来微弱温热的玉玺。
“我们到了,‘墟’的老巢边缘。”他轻声对身旁的女钜子说,“接下来,该我们主动出击了。”
女钜子望向岛屿深处黑暗的山峦:“此地既是前哨,必有通往其核心的路径。只是……恐怕不会太平。”
就在这时,负责清理祭坛的士卒发出一声惊呼。刘昊和女钜子快步走过去,只见在祭坛被搬开后,地面露出了一个向下的、人工开凿的阶梯入口,黑黝黝的洞口散发着阴冷的气息,仿佛直通地底。
一个士卒举着火把凑近,隐约可见阶梯上刻着一些早已模糊不清、但风格古朴的纹路,与中原乃至西域的风格都迥然不同。
刘昊与女钜子对视一眼。
这岛上,果然藏着秘密。这洞口,是通往宝藏,还是通往更大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