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城第一人民医院,主任内科办公室。
王主任正襟危坐,在他面前,站着三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个个白大褂穿得笔挺,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傲气。
这三人,是他手底下最得意的门生,张明、李哲、陈东。个个都是名牌医学院毕业的高材生,一进医院就跟着他,眼界高得很。
“叫你们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王主任的表情很严肃。
“从明天起,你们三个,跟我去一个地方。”
带头的张明扶了扶自己的眼镜,笑着问:“老师,是去哪个县医院做技术交流吗?”
“不是交流。”王主任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说,“是去学习。”
“学习?”另一个方脸的李哲忍不住笑出了声,“老师,您开玩笑吧?全省上下,还有谁值得您亲自带我们去‘学习’?”
“就是啊老师,”陈东也附和道,“上次那个外宾的病例,不就是您用一个中药方子力挽狂澜的吗?现在全院都在传您的医术出神入化呢!”
他们三人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那件事,他们是亲历者。
老师拿回来的那个药方,简直神了!一副药下去,病危的外宾起死回生!
后来报纸、电视台轮番报道,虽然为了保护当事人没有提林墨的名字,但他们这些内部人员,早就把“杏花镇”、“清清百草阁”、“年轻中医”这些关键词打听得一清二楚了。
“你们懂什么!”王主任猛地一拍桌子,脸色涨红。
“我用的,是那位先生的药方!我只是个跑腿的!”
“我告诉你们,我们要去拜访的,就是那位真正的神医,林墨,林先生!”
“林墨?”张明眼睛一亮,语气里充满了亢奋,“老师,我们早就想去见识见识那个治好了外宾的林神医!”
“是啊是啊!听说他跟我们年纪差不多,真想看看他到底长什么样!”
王主任看着他们那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
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我跟你们说清楚,我们这次去,是去求学,是去当学生!都给我把你们那身省城大医院的臭架子收起来!”
张明笑着说:“老师,您太谦虚了。我们就是好奇,想去‘考察’一下。那位林先生,确实厉害,但说到底,也是运气好,碰巧让他蒙对了一个土方子。”
“对,”李哲点点头,言语间带着一股优越感,“中医嘛,博大精深,偶尔出现一两个验方也不奇怪。但终究是不成体系的,靠的是经验和运气。我们过去,正好可以帮他用科学的方法总结一下,也算是为中医发展做贡献了。”
他们三个你一言我一语,已经把这次出行,定性为了一场上级专家对基层“幸运儿”的考察和指导。
王主任看着他们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气得嘴唇直哆嗦,却又无力反驳。
因为他知道,不让他们亲眼见到那座高山,他们永远不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好,好,好!”王主任连说三个好字,气极反笑。
“那你们就去‘考察’吧!我只提醒你们一句,到了地方,少说话,多看!要是冲撞了林先生,别怪我没提醒过你们!”
……
第二天,一辆黑色的轿车,载着王主任师徒四人,颠簸了几个小时,终于在傍晚时分,驶入了杏花镇。
天色已经全黑了。
车一进镇子,张明就皱起了眉。
“这地方也太破了,连个路灯都没有。”
“是啊,黑灯瞎火的,那位林神医靠着报纸出了名,怎么还在这种地方待着?”李哲也摇着头,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在他们看来,林墨应该趁着名声大噪,赶紧去省城,谋个一官半职,那才是正途。窝在这种穷乡僻壤,实在是没什么远见。
王主任闭着眼睛,懒得跟他们争辩。
轿车在坑坑洼洼的街道上缓慢行驶,司机探着头,费力地辨认着路。
“王主任,太黑了,您说的那家药铺,在哪条街啊?”
王主任睁开眼,也有些犯愁:“应该是主街,往前开开看……咦?”
他话音未落,整个人猛地坐直了。
司机也下意识地一脚踩下了刹车。
车里所有的人,包括那三个正在对杏花镇评头论足的弟子,此刻全都像被扼住了喉咙,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
就在前方不远处的街道拐角,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璀璨光明,如同利剑,悍然撕裂了整个镇子的夜幕!
那不是一盏灯,也不是几盏灯。
那是一整排店铺,连成一片的光明海洋!
雪白,耀眼,稳定得没有一丝晃动!
光芒笼罩下的街道,亮如白昼,店铺的招牌,行人的脸庞,甚至地上的一块小石子,都看得清清楚楚。
而在这片光明最耀眼,最中心的位置,一块牌匾,正散发着温润的光泽,上面五个大字,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
清清百草阁!
“这……这……”司机舌头都打结了,“是……海市蜃楼吗?”
后座上,张明、李哲、陈东三人,已经彻底石化了。
这个地方怎么会有电?
王主任推开车门,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呆呆地走了下来。
他身后,三个如同提线木偶般的弟子也跟着下了车,一步步,朝着那片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光明走去。
眼前的景象,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不仅是那块写着“清清百草阁”的牌匾在发光,就连它旁边的杂货铺、布店、粮油店,都一样灯火通明,连成一片璀璨的光海。
人们在灯光下进进出出,买东西,拉家常,脸上洋溢着一种他们从未在夜晚见过的轻松和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