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庄内,费管家正站在庭院中,安排山庄事务,面前乌泱泱地站着一群人。
元熙提着两坛酒,站在不远处的廊下,没有贸然上前打扰,只是静静看着石墙上刻着的王权世家祖训。
“费管家,元熙小姐来了。”身旁的门侍低声提醒。
费管家踮脚望去,见少女正仰头看着石墙,连忙对弟子们吩咐:“按我刚才说的去做,不可出半分纰漏。”
说完,便快步朝元熙走去,脸上堆着慈祥的笑:“元熙小姐。”
元熙闻声转头,见费管家走来:“费爷爷忙完了?”
“都是些琐碎事,不算要紧。”
费管家捋着花白的胡子,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酒坛上。
“小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元熙摇摇头,脸上露出几分纠结,把手里的酒坛往上提了提:“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给您送两坛酒,顺便想跟您打听点儿事儿。”
费管家心领神会,也不拆穿:“那元熙小姐是想打听什么啊?”
“小富贵儿说您在这儿待了很久,他是您看着长大的,您肯定最了解他。我想问问,他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她瘪了瘪嘴,有些懊恼:“今天是他的生辰,我昨天想了一整天都没头绪,实在不知道该送他什么。”
费管家了然一笑,神情欣慰。
“要说富贵少爷真正想要的,眼下或许只剩家主和家主夫人之间的往事了。不过家主既邀他一叙,想必都会告诉他。”他话锋一转,笑道:“真要送礼物,元熙小姐何不亲自问问他?”
“我就是想给他个惊喜,这才没问他。”元熙耷拉着脑袋,像一颗被霜打了的茄子。
正纠结间,她脑子突然灵光一闪,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她匆匆把手里的酒坛塞给费管家:“费爷爷,这酒功效很好的,您收着。喝完觉得好,跟我说一声就行。”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儿,就先走啦!”
这酒里她赐了福,饮之可延年益寿、百病全消,最适合费管家这样的老人家。
费管家忽地被酒香包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元熙风风火火转身,踩着石阶快步跑下,裙摆翻飞,很快就消失在门口。
“年轻人啊,就是有活力。”费管家嗅了嗅从坛口溢出地酒味,嗯了声赞叹道,“哎哟,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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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叶打着旋儿飘落,擦过王权霸业的肩头,簌簌落下。
不知何时,他望着东方淮竹的墓碑,眼眶已然红肿,泪水无声,顺着脸颊淌下,砸在石台上。
王权富贵侧首注视他的侧脸,眼底翻涌着心疼神色,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汇于下巴凝成珠,滴落在浅色衣襟上,洇开一团深色水痕。
王权霸业似有察觉,缓缓转头,颤抖着抬起手,指背轻轻替他擦去两颊的泪痕。
王权富贵呼吸一滞,怔怔地盯着王权霸业的眼睛,一时忘了反应。
往日竹林问剑后,若他流露出这般情绪,迎来的只会是父亲的厉声斥责。
可此刻,感受面颊上来自父亲手上粗粝的温柔触感,他鼻尖酸得更加厉害,泪珠不断地往下坠。
“原来父亲是怕我因情受黑狐所惑,重蹈您的覆辙,才把我囿困于寒潭,不许我有他想。”王权富贵的声音哽咽,却满是释然。
王权霸业将手收回,搁在膝盖上,叹了口气。
“我一直觉得,只要你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可这三日回想过往十余年,才惊觉你过得快乐,同样重要。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执念太深,亏欠你太多。”
“日后我若去见淮竹,她怕是都不愿意见我。”他垂眸,无奈抿唇。
王权富贵伸手覆在父亲的手背上,紧了紧手掌,将掌心的温度传递过去。
王权霸业垂头看着交叠的双手,唇角微微上扬,似是想起什么,抬眼看向他:“我听费老说,那晚你带回来的姑娘名叫元熙。世家门族中,我从未听闻叫这名号的姑娘。”
“父亲,元熙并非人族。”王权富贵直言。
“妖族?”王权霸业挑眉。
王权富贵摇头。
见状,王权霸业面色微变——难不成是半人半妖?
王权富贵看穿他的所思,轻声解释:“元熙既非人族,亦非妖族,更不是半人半妖。她是界外仙山中的古神兽‘瑞貒’。”
“瑞貒?”王权霸业面露诧异,“我活了这么些年,倒是没听闻过这种生灵。”
王权富贵拣着能说的缓缓道来,其余细节只笑道:“……剩下的,父亲不妨日后亲自观察。”
听他这般说,王权霸业对只见过一面的元熙生出几分好奇。
父子二人一坐一聊,竟不知不觉到了太阳西斜,仿佛要将这错过的十余年时光尽数弥补。
此时的竹林被余晖染得暖烘烘的,黄澄澄一片。
两人起身,对着东方淮竹的墓碑告别,转身向外走去。
刚走两步,王权霸业又折返,蹲身从祭品中取下一颗饱满的苹果,塞进王权富贵手中,脸上含着温和笑意,拉着他并肩向竹林外走去。
身后,东方淮竹的墓碑静静伫立,映着最后的霞光。
而在不远处的竹林深处,元熙望着这一幕,眼中清晰倒映出一道身穿绿衣的女子身影。
女子眉目温柔,正含笑凝视着父子俩相互依靠的背影,久久未曾挪动。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竹林尽头,元熙才踩着轻快的步子走到墓碑前,端坐下来,仰头望向那抹灵识。
原来这便是小富贵儿的母亲,身形纤细,眉目如画。
按常理,人死后灵魂与灵识会迅速消散,可东方淮竹已离世二十一年,灵识依旧能凝聚成形。
可见其执念之厚重。
东方淮竹收回目光,低头才瞥见在石台上乖巧端坐的元熙。
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可她确定她死前、死后都未曾见过这般精致貌美的生灵。
见她身上没有妖气,便俯身想去触摸。
指尖伸出,才倏然记起自己只是一抹灵识,是触碰不到的。
她正欲收回手,掌心却传来切切实实的毛绒触感,有一丝温和的灵力顺着掌心汇入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