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又冷又饿,这份恰到好处的食物,不仅仅是果腹,更像一股暖流,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她没有推辞,轻声道了句:“嗯。”然后坐下,拿起勺子,先舀了一勺馄饨汤,轻轻吹了吹,送入口中。温热的汤汁带着浓郁的骨香和胡椒的暖意,一下子从喉咙暖到了胃里,让她忍不住满足地轻轻叹了口气。
牛大力看着她小口吃东西的样子,心里那点莫名的紧张才松懈下来。他也没闲着,一边继续做着最后的收尾工作,搬动整理桌椅,一边时不时用眼角余光瞥一眼那边安静进食的身影。秋夜的凉意仿佛被这小小的摊位、被那碗馄饨升腾的热气隔绝开了。一种忙碌后的宁静,混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刻,悄悄弥漫开来。或许,这才是生活最本真的味道。夜色渐深,馄饨摊的热气在这微凉的秋夜里显得格外诱人。牛大力端来的那碗馄饨,汤色清亮,馅料饱满,一尝便知是用了心的手艺。这手艺,源于摊主张哥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
张哥年轻时,并非围着锅台转的厨子,而是武陵市杂技团里一颗颇有前途的新星。他身手矫健,胆大心细,尤其在“高空叠椅”这类极考验胆量和平衡的项目上,展现出过人的天赋。然而,命运在一次训练中骤然转折。为救险些从摇晃的高椅上坠落的师弟师妹,他奋不顾身地冲上去当了“肉垫”。人,是安然无恙地救下来了,但他自己的脚踝,却落下了粉碎性骨折。虽经救治,日常行走无大碍,但杂技舞台那片曾属于他的天空,却就此彻底关上了大门。
团里给的伤病退休金微薄,而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一身闯劲儿无处安放的时候。他不愿在同情和遗憾中度日,便揣着一点积蓄,凭着师父早年口传心授的一些江湖唇典(行话)和一身虽不能再登高攀险却依旧远超常人的身体灵敏度基本功,开始了走南闯北、耍把式卖膏药的生涯。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有钱的您捧个钱场,没钱的您劳驾捧个人场!”
这套老祖师爷流传下来的开场白金口诀,他喊了无数遍,也在天桥下、庙会口、集市旁,见识了形形色色的人情冷暖。风餐露宿是家常便饭,但也练就了他一副豁达的性情和一双看人的慧眼。
命运的转机,发生在一届着名的“马街书会”上。那一年,在河南宝丰县那片因说唱艺术而沸腾的麦田里,丝弦鼓板之声不绝于耳。就在这人声鼎沸中,他被一对唱凤阳小调的父女吸引。老人嗓音沙哑却韵味十足,姑娘眉眼清秀,唱腔如清泉击石。或许是他乡遇知音,或许是漂泊久了渴望安定,他竟鬼使神差地在他们的场子前驻足良久,最后用身上仅有的钱,全部“捧了钱场”。
一来二去,江湖人的豪爽与卖唱父女的坚韧相互吸引。张哥厌倦了漂泊,父女也需个可靠人帮衬。于是,一段缘分就此缔结。他结束了浪迹天涯的生活,带着父女俩回到了这座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