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栩嫣醒来时,昨夜晚归的疲惫尚未完全消散。她冲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让她恍惚间又想起了昨夜烧烤摊的烟火气、牛大力那句笨拙的“穿得单薄”,以及张哥那石破天惊的莲花落……尤其是“守摊忙”三个字,和牛大力那时通红的脸庞、不知所措的眼神,让她耳根又有些微微发热。她甩甩头,试图将这些杂念驱散。
对着镜子化妆时,她刻意让自己显得精神些,用粉底稍稍掩盖了熬夜的痕迹。导购员的工作需要饱满的精神和亲切的笑容,这是职业要求。
赶到位于邙山区中心地带的丹尼斯超市时,正好是早班交接时间。超市里已经响起了舒缓的音乐,清洁工在做最后的地面清理,生鲜区飘来果蔬的清新气息。换上合身的工装,别好工牌,梁栩嫣深吸一口气,将个人情绪收敛起来,脸上习惯性地扬起职业化的、亲切的微笑,走向她负责的日化洗护用品区域。
新的一天工作开始了。她需要整理货架,确保商品陈列整齐、标签清晰;需要熟悉最新的促销活动,以便向顾客准确推荐;需要时刻保持区域的整洁,及时补充售罄的商品。
与昨夜在烧烤摊那种粗犷、随性、充满人情味的热闹不同,超市的工作是另一种节奏。它更规范,更程序化,要求一种稳定、耐心和细致的服务。梁栩嫣穿梭在琳琅满目的洗发水、沐浴露、牙膏牙刷之间,耐心地回答着顾客的咨询:
“阿姨,这款洗发水现在是买一送一,适合发质偏干的。”
“先生,您要的这款儿童牙膏暂时缺货,预计下午会补货,或者您可以看看旁边这个系列,成分也很温和。”
“小朋友,不能乱摸哦,姐姐帮你拿。”
她的声音依旧温和,笑容依旧得体,动作利落专业。偶尔在忙碌的间隙,当她看到一对年轻情侣为选择哪种味道的沐浴露而低声商量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牛大力和摊主们熟稔的互动;当有顾客因为价格犹豫不决时,她会想起张哥说的“性价比”;当她需要反复向不同顾客解释同一促销规则时,那种重复性的疲惫,又隐隐与牛大力描述的“死守”摊位的感觉有了一丝微妙的重合。
午休时,她坐在员工休息区,吃着从家里带来的便当,手机屏幕亮着,是牛大力的微信界面——只有昨晚她到家后报平安的简单对话,没有新消息。她犹豫了一下,没有输入任何内容,又关掉了屏幕。窗外是邙山区熟悉的街景,与昨夜北区和平弄堂口的氛围截然不同。她在这里生活、工作,熟悉这里的每一条街道,每一种气味,但昨夜的经历,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让她对那个充满炭火味和市井豪气的北区,产生了一种陌生的好奇和一丝连自己都尚未完全明晰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