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深处的堡垒在晨雾中露出轮廓,断箭插在夯土城墙上,箭羽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陈风站在堡垒的箭楼里,看着下方忙碌的身影:少林僧人正将牺牲者的遗体抬到空地上,准备按照佛门规矩火化;苗疆的女子们蹲在伤员身边,用银簪挑出皮肉里的蚀骨砂,药篓里的赤阳草散发着苦涩的清香;赵猛的镖师们则在清点战利品,将蛇十字的黑袍、骨鞭堆成小山,玄铁令牌在朝阳下泛着冷光。
“陈兄弟,这是清点出来的伤亡名册。”赵猛的声音带着沙哑,他的左臂缠着厚厚的布条,那是被血河卫的骨鞭灼伤的痕迹。名册上的字迹潦草,显然是在匆忙中写下的,每一个名字旁都画着简单的符号:圆圈代表战死,三角代表重伤,叉号代表失踪。陈风翻到最后一页,看到“星老”的名字旁画着一个圆圈,笔尖划破了纸页,留下深深的刻痕。
堡垒外传来车马声,是朝廷派来的官员。为首的是个穿着青色官袍的中年人,带着几个随从,看到堡垒内的狼藉,眉头皱了皱,却没多问——对于江湖纷争,朝廷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波及地方百姓,大多时候都由着武林人士自行处理。“陈大侠,”官员对着陈风拱手,语气带着几分客气,“皇上听闻诸位平定了邪祟,特命下官前来犒赏,并协助处理后续事宜。”
陈风摆摆手,指着空地上的遗体:“犒赏就不必了,先帮这些牺牲的弟兄们料理后事吧。他们中不少是有家眷的,还请朝廷能给些抚恤。”官员连忙应下,让人抬来银两和布匹,却对那些玄铁令牌、血河砂残块视而不见——这些超出常理的东西,显然不在朝廷的处理范围内。
悟能大师走了过来,袈裟上的血迹已经干涸,变成暗褐色。他手里拿着一串念珠,每颗珠子都被血浸过,显得格外沉重。“老衲刚才在蛇十字的据点发现了这个。”他递给陈风一本残破的账簿,上面用朱砂记录着各地的联络点,从燕山深处到江南水乡,密密麻麻记了几十页,“看来蛇十字的根基比我们想的要深,虽然捣毁了血河坛,但还有不少余孽散落在民间。”
陈风翻开账簿,看到“苏州”、“杭州”等字样旁画着蛇形符号,符号旁标注着“货已入库”、“人已到位”等字样。他想起在明朝追查血河砂时,也见过类似的账簿,那时的邪派同样是用这种隐秘的方式传递消息。“这些余孽不能留。”陈风的指尖划过“苏州”二字,那里曾是他在明朝战斗过的地方,“悟能大师,麻烦少林弟子配合镖行的弟兄,按照账簿上的地址追查,务必斩草除根。”
悟能大师点头,却叹了口气:“斩草容易,除根难啊。血河砂的邪力已经渗入不少地方,就像地里的毒草,只要有一点根须,遇到合适的时机还会发芽。”他指着远处的山峦,“老衲刚才在火化遗体时,发现有些骨灰里还残留着暗红的砂粒,这说明邪力已经侵入骨髓,不是轻易能清除的。”
阿秀带着几个苗疆女子走了过来,她们的药篓已经空了大半,脸上带着疲惫。“陈大哥,伤员的伤口都处理好了,但蚀骨砂的毒性很奇怪。”阿秀的指尖缠着绷带,那是挑砂时被划伤的,“普通的解毒药只能缓解疼痛,无法彻底清除,总有些细小的砂粒藏在骨头缝里,阴雨天就会发作。”
陈风想起五毒教老妪说过的“血河砂余毒”,这种毒会随着血液流动,慢慢侵蚀人的经脉,最终让人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我记得老妪有个方子,用玄铁屑混合赤阳草汁,加热后敷在伤口上,能逼出骨缝里的砂粒。”他让赵猛找来铁匠,将缴获的玄铁令牌熔成碎屑,又让苗疆女子熬制赤阳草汁,按照方子调配。
果然,这种药膏敷在伤口上,立刻冒出白色的烟雾,伤员们疼得龇牙咧嘴,伤口处却渗出了暗红的水珠,水珠落地后变成细小的砂粒。“有效!”阿秀惊喜地喊道,连忙让女子们加快调配,“这样一来,至少能保住他们的性命,只是……”她看向那些失去手臂或腿的伤员,眼神里带着不忍,“他们以后恐怕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江湖行走了。”
陈风沉默着走到堡垒外,那里的空地上已经堆起了柴堆,牺牲者的遗体被整齐地放在上面。悟能大师手持火把,准备点火,周围的人都低下头,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柴堆的沙沙声。陈风看着最上面那具遗体,虽然穿着普通的布衣,但他认得那腰间的半截拐杖——是星老。
“等等。”陈风走上前,从星老的怀里掏出一块龟甲,那是观星阁的信物,龟甲上的裂纹还残留着星老的指温。他将龟甲放在柴堆前,对着遗体深深鞠躬:“星老,您守护了六百年,现在该歇歇了。剩下的事,交给我们。”
火把落下,柴堆迅速燃起熊熊大火,浓烟直冲云霄,仿佛在向九天之上的英灵告慰。陈风站在火堆旁,直到所有遗体都化为灰烬,才让少林弟子将骨灰收好,准备带回各自的门派安葬。
处理完这些,陈风回到堡垒的书房,那里已经聚集了几位学者——他们是朝廷从太学和翰林院请来的,专门研究这次事件中出现的奇异现象。桌上摆满了缴获的物品:玄铁令牌、血河砂残块、阴阳镜的碎片……学者们对着这些东西议论纷纷,有人说玄铁是天外陨铁,有人说血河砂是某种特殊的矿石,却没人能说清它们为何会有如此诡异的力量。
“陈大侠,您是亲眼见过这些东西的,不知能否给我们讲讲?”为首的学者拱手问道,他是太学的李博士,专攻天文历法,对阴阳镜的原理很感兴趣。陈风点头,拿起一块玄铁残片:“这玄铁来自明朝的血河砂母巢,里面蕴含着时空的力量,能扭曲周围的气场。”他又指着血河砂残块,“这种砂是血河砂母巢的精元,能侵蚀人的心智,让人变成傀儡。”
学者们听得目瞪口呆,虽然他们研究古籍,也见过不少奇闻异事,但像这样能扭曲时空、控制人心的东西,还是第一次听说。李博士拿起阴阳镜的碎片,对着阳光照了照:“那这镜子呢?为何能让人产生幻觉,看到过去和未来的景象?”
陈风想起星老的话,解释道:“这镜子叫阴阳镜,是蛇十字用来连接两个时空的工具,里面蕴含着血河砂的邪力和时空的能量,普通人看久了,心智就会被扰乱,陷入混乱。”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种力量也不是不可控的,只要用正气压制,就能消除它的邪性。”
学者们连忙拿出纸笔记录,李博士更是兴奋地说:“如果能研究出控制这种力量的方法,说不定能解开很多历史谜团,甚至预测未来的灾害!”陈风却摇了摇头:“这种力量太危险,就像玩火,稍有不慎就会引火烧身。我们这次能平定蛇十字,付出的代价已经够大了,我不希望再有人因为研究这些而受到伤害。”
李博士沉默了,其他学者也纷纷点头,他们明白陈风的意思。有些力量,还是让它永远沉睡比较好。
傍晚时分,陈风站在堡垒的最高处,看着夕阳染红了天际。赵猛走上来说:“陈兄弟,朝廷的官员已经离开了,留下了不少银两和粮食,足够我们安置伤员和处理后事了。少林和苗疆的弟兄们也准备明天启程,回去复命。”
陈风点头,问道:“那些俘虏呢?”赵猛回答:“蛇十字的核心成员已经处决了,剩下的都是被胁迫的,我们问出了他们的家眷地址,准备派人送他们回去,让地方官严加看管。”
陈风望着远处的群山,那里曾是蛇十字的据点,如今已经恢复了平静。但他知道,这种平静只是暂时的,只要还有人觊觎血河砂的力量,类似的危机就有可能再次发生。“赵大哥,”他转过身,眼神坚定,“等处理完这里的事,我想回一趟明朝。”
赵猛愣住了:“回明朝?为什么?”陈风回答:“我想看看那里的情况,蛇十字的阴谋虽然被挫败,但血河砂母巢的残块还在,我担心会有新的邪派利用它们。而且,我也想回去看看老朋友。”
赵猛明白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如果你需要帮忙,随时开口。镖行的弟兄们永远跟着你。”陈风笑了,看着夕阳下忙碌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这场战斗虽然结束了,但他们的守护还没有结束。无论是现代还是明朝,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廷,只要有人愿意站出来,用正气对抗邪祟,用生命守护安宁,这个世界就永远充满希望。
夕阳渐渐落下,夜幕笼罩了太行山,堡垒里亮起了灯火,像一颗颗星星,在黑暗中闪耀。陈风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他们将踏上新的征程,为了那些牺牲的人,为了那些还未到来的日子,继续守护这个来之不易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