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那庞大的魔躯如同崩塌的山岳,轰然倒地,再无声息。
随着它的消亡,一缕精纯至极、仿佛凝聚了世间一切“终结”与“虚无”概念的 阴之本源,如同黑色的幽焰,自其残骸之上袅袅升起。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与周围被麒麟圣力修复、焕发生机的天地格格不入,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诱惑与不祥。
然而,卓铭已无暇顾及这战利品。
就在那阴之本源升起的瞬间,他周身那浩瀚如星海、仿佛凌驾于万物之上的“未来身”气息,如同潮水般极速退去。那枚悬浮于他识海、原本光华流转的 未来轮,此刻变得如同被掏空的海水,黯淡无光,表面甚至浮现出几道细微的裂痕,仿佛耗尽了积累万古的力量,陷入了沉睡。
“呃啊……”
卓铭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那强行承载远超自身境界力量的躯体,此刻反馈来的是如同被彻底撕裂般的剧痛与极致的虚弱。经脉之中空空荡荡,神魂仿佛被抽干,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他从那半步归墟的玄妙境界,重重跌落回 渡劫圆满的现实,巨大的落差感几乎让他瞬间晕厥。
他单膝跪地,用颤抖的前蹄勉强支撑住几乎要散架的身体。
“不能……倒在这里……”
他咬破舌尖,凭借着一丝顽强的意志,榨取出体内最后残存的力量。双手艰难地掐动法诀,一道道微弱的灵光自他指尖流淌而出,交织成一个并不算强大、却足以隔绝气息与窥探的简易 结界,将他自己与那缕悬浮的阴之本源笼罩在内。
当做完这最后一步,他眼中的光芒彻底涣散,支撑身体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清月……乐安……”
在意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瞬,两个名字在他心间无声划过,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一丝未能守护到底的愧疚。
随即,他再也无法抵抗那排山倒海而来的虚弱与黑暗,身躯一软,重重地倒在了冰冷的结界之内,陷入了深度的昏迷。
战场中心,一时陷入了死寂。
只有那缕代表着终极“虚无”的阴之本源,在结界内静静燃烧,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惊世之战的惨烈,以及那来自饕餮临死前的、关于“天道”与“棋子”的低语,如同幽灵般,盘旋在这片刚刚经历浩劫的土地上空,等待着苏醒之日的解答。
就在卓铭本体力竭昏迷的同一时刻。
远在朱雀宗内,那具由须弥万化身 所化的朱雀化身,身形猛地一滞。通过那玄妙的本体联系,他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如同星河崩碎般的极致虚弱与意识沉沦。
“不好!”
化身眼中闪过一丝与本尊无二的决绝。他没有丝毫犹豫,身形化作一道赤色流光,径直寻到了宗门长老 朱琰。
“朱长老,速随我去中游!饕餮陨落之地,有急事!” 化身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那是卓铭面临重大危机时特有的声调。
朱琰虽不明就里,但见“卓铭”(化身)如此神态,心知必有惊天变故,当即袖袍一卷,携着化身撕裂空间,朝着那感应中的方位疾驰而去。
当两人跨越无尽山河,抵达那片曾经的战场时,即便以朱琰的见多识广,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僵立当场。
眼前,哪里还有往日景象?万里山河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肆意揉捏,呈现着极端对立的惨状——一半是生机勃勃、琉璃重塑的圣洁之地,另一半则是万物归寂、空间碎裂的绝对虚无。创造与毁灭的法则在这里激烈碰撞后,留下了这片如同古神战场的恐怖疮痍。
“这……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朱琰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朱雀化身(须弥万化身)没有回答,他的目光穿透虚空,精准地落在了那片由本体最后力量布下的、摇摇欲坠的结界之上。他能感受到,本体就在其中,气息微弱如风中残烛。
“我们守在这里。” 化身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内心:“在本体苏醒之前,任何人不得靠近。”
朱琰重重地点了点头,与化身一左一右,如同两尊守护神,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盘膝坐下,神识全力散开,警惕着任何可能的风吹草动。
时光在沉寂中流逝,整整 四日 过去。
结界之内,卓铭的本体睫毛微颤,终于从深度的昏迷中挣扎着苏醒。剧烈的头痛与仿佛被掏空般的虚弱感瞬间袭来,让他几乎无法集中精神。他内视自身,经脉干涸,神魂黯淡,未来轮更是裂纹遍布,沉寂在识海深处。
但当他微弱的神识探出结界,感受到外面那两道熟悉而坚定的守护气息时,尤其是那具与自己同源而出的朱雀化身,一丝欣慰的轻笑在他苍白的嘴角浮现。
是时候了。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了那缕依旧在结界内静静燃烧、散发着诱人而危险气息的 阴之本源。
下一刻,一道神念传递而出,精准地送入结界外朱雀化身的识海:
“我接下来,需全力融合这阴之本源。凶险未知,恐无暇他顾。‘卓铭’的身份,宗门的责任,还有……清月和乐安,就暂时托付给你了。”
传递完这道信息,卓铭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决绝,也有信任。他不再犹豫,运转起残存的神魂之力,如同挥动一柄无形的利刃,朝着自身与 须弥万化身 之间那最核心的神魂联系,毅然斩下!
“嗡——!”
神魂层面传来一声无声的巨响与剧烈的震荡痛楚。
原本与本体思想、感知、情绪完全同步共享的朱雀化身,浑身猛地一颤。下一刻,他感觉到那种无时无刻存在的、来自本体的“牵引感”骤然消失大半。他依然拥有卓铭全部的记忆、性格与情感,但此刻,驱动这具身躯的,更多是他自身诞生出的独立灵识。
除了修为依旧被限制在本体的三成,以及灵魂最深处那无法彻底斩断的微弱本源联系外,此刻的 须弥万化身,已然成为了一个高度独立的个体。
朱雀化身(现在或许该称之为 卓铭·化身)缓缓睁开眼,感受着这份前所未有的“自由”与肩上沉甸甸的托付。他望向结界的方向,眼神复杂,但最终化为与本尊无二的坚定。
他理解本体的抉择。融合那极致的阴之本源,无异于在悬崖边走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根本不可能再分心操控化身。将一切托付给一个拥有自己全部记忆与情感的“自己”,是唯一,也是最值得信任的选择。
毕竟,我……就是他。
结界之内,卓铭本体在斩断联系后,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也隔绝了最后的退路。他目光决绝地望向那缕阴之本源,开始运转功法,引导那代表着终极“虚无”的力量,缓缓融入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