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入上海的过程,如同在刀锋上跳舞。顾清翰带着小队,利用夜色和最后一点伪装,像水滴渗入沙地一样,艰难地穿过层层封锁线。他们不敢走大路,专挑最偏僻的河汊、废弃的铁路支线,甚至钻过臭气熏天的下水道。每个人都疲惫到了极点,饥肠辘辘,军医老周几乎要靠人搀扶才能行走。
按照顾清翰记忆中的最后一个、也是风险极高的备用联络方案,他们需要穿过一片靠近闸北的、战前相对繁华、如今却半沦为废墟的混合区域,那里有一个战前地下党使用过的、极其隐秘的紧急联络点——一个废弃教堂的告解室。这是最后的希望,但那个区域现在敌情不明,很可能已被监视。
天色微明,是最危险的时刻。他们贴着断壁残垣的阴影,屏息快速移动。突然,走在最前面负责探路的战士老杨猛地蹲下,举手示意停止!众人立刻隐蔽到一堆瓦砾后面。
一队76号的便衣叼着烟,骂骂咧咧地从不远处的一条巷口晃过。等他们走远,老杨才压低声音说:“前面路口有暗哨,过不去。得从右边那条堆满垃圾的死胡同绕。”
队伍小心翼翼地转向右边。这条胡同又窄又臭,尽头是一堵高墙,确实是个死胡同。墙壁上布满乱七八糟的涂鸦和污渍。大家心情沉重,这意味着他们要另寻险路。
就在他们准备原路退回时,队伍末尾负责断后的年轻战士小孙,无意中瞥了一眼墙角堆积的烂木箱和废弃物。突然,他停下脚步,揉了揉眼睛,凑近了些。在晨曦微光中,他看到箱子后面斑驳的墙面上,似乎有几个用白色粉笔画出的、歪歪扭扭的符号。
小孙心里一动。他记得顾队长以前似乎教过几种极端情况下的联络暗号,但印象很模糊。他不敢确定,但还是立刻压低声音喊道:“队长!您来看一下这个!”
顾清翰心中一紧,立刻猫腰过去。当他看到墙角那几个符号时——一个不规则的圆圈,连着倾斜的短线,下面还有个箭头标记——他的呼吸瞬间停止了!
这几个看似孩童涂鸦的符号,像一道闪电劈进他的脑海!这正是他当年教给陆震云和小七的、万不得已时使用的最高级别求救暗号!“圆圈”代表被困或急需救援,“短线”表示情况危急,“箭头”指示方向或存在关联点!
陆震云他们还在!而且就在这附近!他们真的看到了自己留下的信号,或者……他们就在这绝境中,发出了求救!
巨大的激动和难以置信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顾清翰,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晃了一下,幸亏扶住了墙壁才没摔倒。连日来的疲惫、焦虑和绝望,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滚烫的热流,涌上他的眼眶。
“队长!您没事吧?”小孙担心地问。
顾清翰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失控的情绪,但声音依旧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没……没事!是它!是他们的暗号!他们还活着!就在这片区域!”
他猛地转身,对惊愕的队员们下令,声音因激动而异常急促:“快!分散开!以这个点为中心,仔细搜索附近所有墙壁、角落!寻找类似的标记!注意隐蔽!快!”
希望,如同黑暗中突然燃起的火把,照亮了几乎绝望的旅程。寻找,从漫无目的变成了有迹可循。每个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压抑着兴奋,悄无声息地散开,奇迹似乎真的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