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十里红妆
1959年3月6日,惊蛰。
春雷乍动,万物生发。
一大清早,帽儿胡同94号院里,就已经喧腾得跟锅开了水的饺子似的。
没有闲人,全是忙碌的身影。
院子中央,傻柱光着膀子,脖子上挂着条发黄的白毛巾,手里挥舞着泥瓦刀,正满头大汗地砌着临时的土灶。
“大茂!眼瞎啦?那红绸子歪了!往左边去点!”
傻柱一边往砖缝里抹泥,一边冲着正在梯子上颤颤巍巍的许大茂嚷嚷。
“你个傻柱,你懂个屁!这叫艺术!”
许大茂嘴上硬气,脚底下却直打晃,手里捧着那团大红绸花,在黄妈(郑爱花)的指挥下,还是乖乖往左挪了挪。
“哎,对咯!就这样,喜庆!”
黄妈穿着一身新做的暗红色棉袄,精神抖擞地站在下面,指挥若定。
旁边,黄卫东刚下了夜班,工装都没来得及换,就撸起袖子,跟着赵力和曲大龙两个壮汉,嘿哧嘿哧地往院里搬桌椅板凳。
那可是从街道办借来的大圆桌,沉着呢。
“一二,起!”
赵力低喝一声,手臂肌肉隆起,一个人扛着两张桌面,步履稳健地穿过人群。
角落里,云卷云舒两姐妹正带着何雨水和许凤铃,围着几盆清水洗菜择菜,小姑娘们的笑声像银铃一样,给这忙碌的早晨添了几分清脆。
就连徐三两口子也没闲着,正把一箱箱印着喜字的糖果瓜子往盘子里分装。
方源也没闲着,正踩在一架竹梯顶上,手里拿着老虎钳和绝缘胶布,嘴里咬着一截电线,正在检修屋檐下的线路。
“东家,您慢点!我给您扶着呢!”
下面的黄卫东仰着脖子,双手死死把住梯子腿,生怕有个闪失。
“没事。”
方源利落地把线头接好,缠上胶布,试了试门口那盏崭新的红灯笼。
“啪嗒。”
灯亮了,红光映着晨曦,喜气洋洋。
“明儿个是大日子,这电线要是短路了,那可是要把喜气冲散的,必须万无一失。”
方源从梯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这满院子的烟火气,嘴角勾起一抹满足的笑。
……
临近中午,方源抽空去了一趟娄公馆,确定一下明天的婚礼流程。
刚好碰见老丈人娄振华风尘仆仆地从外头进来。
大衣领子上还沾着些许早春的寒露。
“爸,您回来了。”
方源没坐,直接迎上去,顺手接过娄振华脱下的大衣,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娄振华一边解着脖子上勒得有些紧的领带,一边往客厅走,脚步虽然有些虚浮,但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嗯,回来了。”
他走到酒柜前,都没用杯子,直接拿起半瓶剩的白兰地,“咕咚”灌了一大口。
“呼——”
长出一口酒气,娄振华靠在酒柜边上,手里的雪茄剪“咔嚓”一声,剪断了茄帽。
“成了。”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方源正在给他倒水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将水杯递了过去。
“怡和那边,松口了?”
“松口了。”
娄振华接过水杯,手有些微微颤抖,那是极度亢奋后的生理反应。
烟灰簌簌落下,掉在他那条昂贵的西裤上,他也浑然不觉。
“七百万英镑,一分不少。但他们同意……接受我们的分期付款和货物抵扣方案。”
娄振华猛地吸了一口烟,眼神亮得吓人,没有坐下,而是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源子,这可是泼天的大功劳啊!”
“咱们翁婿俩这次,算是彻底在上面挂了号了!”
方源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老丈人,笑了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又给他续了一杯水。
傍晚时分,方家小院门口。
天色渐暗,胡同里的路灯昏黄。
此时的94号院门口,却比白天还要热闹。
虽然没有大张旗鼓的鞭炮,但那一辆辆悄无声息停下、又迅速离去的黑色轿车,却让整条胡同的街坊们都看直了眼。
“吱——”
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红旗轿车,稳稳地停在了大门口。
车门打开,并没有什么大领导下来。
只有一个穿着中山装、戴着眼镜的年轻秘书,手里捧着一个系着红绸的长条礼盒。
他没进屋,甚至连车都没熄火。
方源闻声赶出来,站在台阶上。
那秘书快步上前,双手将礼盒递到方源手中,握手的力度很大,却很短暂。
“方源同志,恭喜。”
秘书压低了声音,语速很快:
“这是……首长的一点心意。一副字,还有两瓶特供的酒。”
“首长说了,工作重要,但这人生大事,也得办得漂漂亮亮的。祝你们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替我谢谢首长。”
方源神色郑重,双手接过。
“留步,不送。”
秘书点了点头,转身,上车,关门。
红旗车没有任何停留,像一条黑色的游鱼,迅速消失在胡同的尽头。
这一幕“快进快出”,没有任何寒暄,却透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神秘与分量。
躲在隔壁95号院门缝里偷看的阎埠贵,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哆哆嗦嗦地扶了扶眼镜,咽了口唾沫。
“乖乖……那车牌……那是通了天了啊……”
次日,农历二月初二,龙抬头。
宜嫁娶。
清晨的阳光刚洒在胡同口的牌楼上,一阵清脆悦耳的车铃声,就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叮铃铃——”
这不是一辆车,而是一整支自行车车队!
打头的是方源,一身笔挺的藏青色中山装,胸前别着红花,骑着那辆擦得锃亮、连辐条都在反光的全新“飞鸽”二八大杠。
在他身后,何雨柱、许大茂、赵力等人,清一色的自行车,排成了一条长龙。
车把上系着红绸,车斗里装着喜糖。
“接新娘子咯——!”
伴随着一声吆喝,车队浩浩荡荡地穿过胡同。
娄晓月坐在方源的车后座上,一身剪裁得体的红色列宁装,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
双手紧紧环着方源的腰,脸颊绯红,那是被风吹的,更是被幸福熏的。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楞咯楞”的脆响,像是欢快的小鼓点。
沿途的路人纷纷驻足,孩子们追着车队跑,抢着那撒出来的喜糖。
“真气派啊!”
“这就是方科长娶媳妇儿啊!”
车队路过95号院门口时。
那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只开了一条小缝。
阎埠贵缩在门缝后面,那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方源那辆崭新的自行车,还有后座上笑靥如花的娄晓月。
他想出去讨两块喜糖,沾沾喜气,可脚就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迈不出那个门槛。
那种混杂着羡慕、嫉妒、又畏惧的猥琐体态,在这一刻被定格。
他知道,这辈子,他是再也高攀不上人家了。
中午,婚宴正式开始。
方家小院里,摆了整整八桌。
没有奢华的山珍海味,但鸡鸭鱼肉样样俱全,在这个年月,已经是顶级的排场。
“东方红,太阳升……”
随着广播里激昂的歌声,婚礼仪式简单而庄重。
方源和娄晓月站在领袖画像前,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聂书记作为证婚人,满面红光地宣读了结婚证书。
礼成之后,便是敬酒。
方源没坐在主桌装样子,他一手牵着娄晓月,一手端着酒杯,穿梭在席间。
“张师傅!这杯敬您!感谢您在车间对我的支持!”
面对一身油污还没洗净的一线工人,方源没有丝毫架子,满满一杯二锅头,仰脖就干。
那一股子豪爽劲儿,看得工友们直叫好。
“李主任,杨厂长,我敬各位领导一杯!”
转到领导这一桌,方源依旧是不卑不亢,杯口略低三分,既显尊重,又不失气度。
娄晓月跟在他身边,虽然只是浅尝辄止,但那份温婉大气的应对,也让所有人都竖起了大拇指。
后厨那边,更是火热。
傻柱光着膀子,围裙上全是油点子。
站在一口大铁锅前,手里的铁勺挥舞得像风车一样。
“小鸡炖蘑菇,起锅咯——!”
随着一声大喝,锅里的火焰腾起一米多高。
火光映照着他那张满是油汗的脸,笑得那叫一个灿烂。
而角落里的桌子底下。
许大茂正抱着桌腿,死活不肯出来。
“我不喝了……真不喝了……”
“方哥……方哥饶命……”
这小子为了帮方源挡酒,那是真豁出去了,这会儿早就喝得找不着北,只能钻桌底耍赖了。
夜深了。
宾客散尽,喧嚣褪去。
方家新房里,红烛高照。
窗外,初春的寒风还在呼啸,拍打着窗棂。
屋内,却温暖如春。
“闹洞房喽!闹洞房喽!”
还没等方源喘口气,门外就传来一阵起哄声。
傻柱喝得满脸通红,带着何雨水,还有被黄妈硬拽起来的黄卫东,甚至连钻桌底的许大茂都被拖了出来,几个人嘻嘻哈哈地堵在门口。
“方科长!老规矩!这洞房不闹不喜庆啊!”
傻柱大着舌头嚷嚷,手里还拿着根也不知道从哪找来的红筷子,准备往新房里冲。
许大茂虽然腿软,但也跟着起哄:“对对对!方哥,咱……咱得听个响儿!”
方源无奈地笑了笑,把娄晓月护在身后,打开了门缝。
“我说各位,今天都累了一天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那哪行啊!”
傻柱不依不饶,“今儿个是大喜日子,必须闹!”
方源见这些人不肯罢休,眼珠一转,从身后不知道什么地方,变戏法似的端出一脸盆水。
“非得闹是吧?”
他坏笑着,猛地一扬手。
“哗啦——!”
一盆早就准备好的凉水,劈头盖脸地泼了出去。
“哎哟卧槽!”
傻柱首当其冲,被淋了个透心凉,那点酒劲瞬间就被激没了,冻得直哆嗦。
许大茂更是惨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后躲,结果脚下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哈哈哈哈……”
方源大笑着,“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这就是给你们的喜气!”
“你这……你这也太损了!”
傻柱抹了把脸上的水,哭笑不得,但也知道方源这是在赶人了,只好悻悻地挥了挥手。
“得得得,你是新郎官你有理!走了走了!”
几个人狼狈地散去,躲在角落里偷看的黄家姐妹,也被这一幕逗得捂嘴直笑,被郑爱花一个个拉回了屋子。
终于清净了。
方源关上门,插上门栓,转身看着坐在床边的娄晓月。
灯光下,她卸去了白天的干练,只剩下一脸的娇羞与柔媚。
“月月。”
方源走过去,轻轻挑起她的下巴。
两人对视,眼中只有彼此的倒影。
他伸手,动作轻柔地帮她卸去头上的发卡,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下来。
“喝了这杯酒吧。”
两只红色的酒杯,手臂交缠。
交杯酒入喉,带着一丝辛辣,更多的是回甘。
“源哥……”
娄晓月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迷离。
方源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吻上了那双红唇。
这一夜,注定漫长。
长期饮用灵泉水改造后的体质,在这一刻展现出了惊人的耐力与爆发力。
红浪翻滚,不知疲倦。
窗外的寒风似乎也害了羞,悄悄停歇了。
只有屋内那两根红烛,还在不知疲倦地燃烧着,映照出一室的春意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