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乐接连吹了四五首后,电视台的采访车陆续抵达现场。
亚视和tVb的主持人兴致勃勃地望着抗议人群,心中暗自欣喜。
“请问你们是为什么事情来抗议的?”主持人向一位举着横幅的妇女询问道。
那位妇女声泪俱下地控诉马家对她家的所作所为。
她讲述公公婆婆如何被马家人打伤,丈夫上门 又如何遭到加害。
说到最后,她哭得浑身抽搐。
记者被这一幕吓得不轻,又是掐人中,又是做胸外按压。
过了好一阵,这位微胖的妇女才渐渐平复。
记者安慰几句,正打算采访下一位受害者时,
却见那位妇女再次顽强地站起身,高高举起横幅,
大声喊道:“严惩凶手,还我公道!”
这句话仿佛带着魔力,众人也跟着齐声高呼。
远处观望的刘照天不禁为这位群演的精彩表演竖起大拇指。
后世的小鲜肉、小花们都该学学,什么叫敬业,什么叫专业水准。
记者看着眼前场面,心里有些不解。
这类刑事案件,就算要抗议示威,不是该选在官方单位门口吗?怎么都聚到东方报社楼前来了?
不过眼前这些都是和绩效奖金挂钩的,她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
“希望你们的事情能顺利解决。”记者对那位喊得声嘶力竭的妇女说道。
“这个会播出吗?”旁边有人问道。
见记者点头,那人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示威口号也越发响亮。
记者注意到人群最前方,不但有人维持秩序,还有人分发矿泉水和饼干,俨然一副打持久战的架势。
接着又有一群人簇拥着几十人朝媒体记者走来。
先是两位老太太声泪俱下地控诉马家的恶行。
不一会儿,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大家七嘴八舌地揭露马家这些年对他们的种种欺压。
这一切都被记者录像、录音,一一记录下来。
刘照天透过车窗望着眼前这一幕。
看着受害者们讲述往事时咬牙切齿的模样,
他心里也不免有些感慨。
也许这些受害人最初只是被高额奖金吸引而来。
但在现场情绪的感染下,又听说马家此次在劫难逃,他们内心的情绪终于不再压抑。
关于马家的事,他们都像竹筒倒豆子般细细道来。
刘照天不禁感叹,若不是有刘照天推动,他相信马家还会继续称霸传媒界,过着受人敬仰的生活。
楼前,那些正在诉说冤屈的受害者们,仍然只能默默承受不公,将悲愤深埋心底。
他们围拢着记者,逐一陈述马家对他们的所作所为。随着证词越积越多,记者们的眼神也愈发亮了起来。
作为媒体人,他们怎会不清楚马家过去的龌龊行径。
只是以往民不举官不究,许多事最终不了了之。加上大马兄弟在逃之前扛下了所有罪名,才让小马得以继续在香江做他的传媒大亨。
而这些受害者所揭露的问题,只需稍加整理与核实,就足以让马家的案件成为铁案。
一时间,很多记者都有一种捡到宝的感觉。
因为前些天总编曾私下交代,下一步要重点挖掘东方报业的新闻。
正愁没线索,今天的示威来得正是时候。一旦由他们率先报道,必定成为报社的功臣。
此时,坐在刘照天身旁的邢召忽然开口:“老板,这次真的能把马家钉死吗?”
刘照天望着眼前喧闹的场面,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谁知道呢?”
“只要李祖泽在背后稍作打点,今天的事恐怕连见报都难。”
“那我们为什么还要这么做?”邢召不解地看向刘照天。
刘照天看着那些拄着拐杖、情绪激动的老人,在诉说中几乎昏厥,心头不禁生出几分恻隐。
“有时候,我真讨厌自己那点残存的正义感。”他自嘲了一句,随即吩咐前座的司机:“回公司吧。”
司机点头,发动了汽车。
示威现场,记者们已经开始有针对性地记录每个人的陈述。
他们收集资料的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每个人表面悲痛,内心却暗自欢喜。
他们甚至没去细想为何如此顺利,只当是捡了个大便宜。
可世上哪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不过是刘照天将大家聚在了一起。
若不是刘照天花了大把的人力财力支持,哪来今天这场面壮观的示威?
现场的几百号人,个个都是收了钱的。
……
第二天,一切正如刘照天所料。
除了他旗下的报纸,其他各大报章对昨天针对马家的示威活动只字未提。
头版内容竟出奇一致,全在暗讽刘照天罔顾媒体公正。
刘照天虽早料到如此,却还是被李祖泽的反击速度惊了一下。不报马家的事或许是事先通了气,但所有报纸齐刷刷地黑他,多少有点出乎意料。
虽然这种混淆视听的手段颇为简单,却意外地有效。
至于媒体本应秉持的公正?那又算得了什么。无论是报纸、电台还是电视台,说到底,不过是一门生意罢了。
背后那些隐藏的黑暗与龌龊,又有哪个普通小市民会在意?人们看到的,无非是某些人想让他们看到的罢了。
舆论这把刀,果然锋利不见血。
邢召看着眼前的报纸,不禁感到一阵头疼:“刘总,我早知道李祖泽有能量,却没想到他能一手遮天到这种地步。”
刘照天笑着摇摇头。
“并非他真的能遮住香江的天,而是他代表了多数人的利益。大家手上早握有马家的黑料,随时都能动手。”
“我们正好开罪了李祖泽,他们顺水推舟,集中力量拿下我们报社的资产,这才是真正的目的。”
“所以表面看是李祖泽控制了传媒,归根结底,不过是众人共同推动的结果。”
临走前,刘照天看着仍愁眉紧锁的邢召,宽慰地笑道:“一切都在我预料中,接下来交给我。”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底下员工,别让他们以为我们这艘船真要沉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回到办公室,刘照天对照助理整理好的资料,逐一拨出电话。
几通电话下来,他对李祖泽在传媒界的影响力更加忌惮。
虽然未在电话中明说意图,但各家报业负责人一听涉及李祖泽,态度立刻转变,原本谈妥的事也开始含糊其辞。
他不得不改变策略,全力转向欧美地区。
经过一连串利益交换,终于谈下了欧美地区六七家传媒机构。
对方也清楚刘照天在挑事,但一方面刘照天传去了详实的证据,另一方面,他开出的条件也实在诱人。
第二天,《今日头条》继续报道马家事件,其他报纸则依旧对刘照天提出质疑,一切仿佛与昨日无异。
许多人觉得刘照天已无计可施,纷纷盘算着如何在他报社破产时瓜分最大利益。
然而到了第三天,星岛报业凭借其遍布全球的通讯社,第一时间察觉异样——欧美几家大报竟同时报道起香江马家案件。
这极不寻常,毕竟在欧美,很少有人留意香江这地方。
尽管普通市民尚不知情,这则新闻已在香江传媒界掀起波澜。
众人心知肚明,幕后推动者,正是刘照天。
邢召很快得知了消息。
他如今对刘照天惹事的能力彻底服气。
自从成为《今日头条》的总编后,刘照天不是在制造 ,就是在走向 的路上,几乎没有几天真正平静的日子。
虽然每次危机最终都能化解,并带来不小的收益,但过程中的惊险却让人心惊胆战。
这段时间以来,他赚得不少,却也添了不少白发。
与同行的关系也愈发紧张。
之前的对手虽多,但每次都有明显优势。
而这次的对手李祖泽,在传媒界的力量远超以往所有人。
他不清楚刘照天为何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但内心几乎毫无把握。
他对报社的感情远比刘照天深厚。如果离开这里,香江报业恐怕再难有他的容身之地。
对刘照天来说,报社倒闭不过损失一门生意;而对邢召而言,失去的是后半生的依靠。
想到家中年轻的妻子、还在上幼儿园的小女儿,以及每月要还的别墅贷款,
他心头一阵沉重。
犹豫片刻,他披上外套,走向刘照天的办公室。
他必须弄清楚刘照天的计划,并试探是否有与李祖泽缓和的可能。
走到办公室门前,正要敲门,却隐约听见里面打电话的声音。
赞助费、广告费、公关费……种种讨价还价与承诺断断续续传来。
待里面安静许久后,他才推门进去。
只见刘照天正悠闲地坐在茶桌前泡着功夫茶,神情平静。
刘照天未开口,邢召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
刘照天没有看邢召,只是有条不紊地烫壶、洗茶、斟茶,然后将一杯茶推到对面,示意邢召坐下。
邢召心中千头万绪,却也只能顺着刘照天的节奏,轻啜一口。
三杯茶饮尽,刘照天依然沉默。邢召终于忍不住开口:“老板,我们这次通过外媒爆料,等于打破了行业规则。”
“不光是同行的反应,港府方面恐怕也会对我们有意见。”
刘照天将杯中滚烫的茶一饮而尽,抬眼看向邢召,淡淡问道:“这么做违法吗?”
“没有。”
“那算是违背道德底线了吗?”
邢召思索片刻,只能无奈地回答:“似乎没有,但……”
刘照天抬手打断他,斜瞥一眼:“既然我们占理,哪来那么多可是。”
见邢召面露难色,刘照天继续追问:“你说,马家是不是罪有应得?”
邢召一时语塞,只得勉强点头。
“那我这次算不算为民除害?”
“算。”
见邢召答得不情不愿,刘照天走到他身旁,拍着他肩膀语重心长道:“我们作为严肃媒体,做事必须秉持公心。”
邢召继续点头称是。
刘照天又道:“揭露社会阴暗面是我办报的准则。我一直相信邢总与理念相通,才选你做总编。”
邢召闻言立刻起身表忠心,心里却暗骂:理念?要不是看在钱份上,谁会跟着你这种名声的人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