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支押解着庞大到令人瞠目结舌的俘虏队伍、以及驱赶着漫无边际、嘶鸣不绝的庞大畜群的汉军先锋。
如同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的潮水般,出现在五原郡守军的视野尽头时。
整个五原城墙之上,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难以抑制的、混杂着巨大震惊与狂喜的喧嚣。
首先闯入守军眼帘的,是那黑压压、密密麻麻、绵延出去不知多少里地的人群。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神情麻木或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在精锐汉军骑兵锐利目光的监视和引导下。
如同一条缓慢蠕动的、失去灵魂的长龙,垂头丧气地向前移动。
那数量之庞大,粗略看去,竟似乎比五原城内所有居民加起来还要多!
紧接着,更加震撼人心的景象接踵而至——在那人群的后方乃至两侧,是仿佛覆盖了整个北方草原般的牛羊马匹!
各色牲畜拥挤在一起,如同一片无边无际、缓慢移动的、充满原始生机与惊人财富的活体云团。
牛哞声、羊叫声、战马嘶鸣声混杂成一片巨大的、沉闷的声浪,伴随着成千上万只蹄子敲击大地发出的、如同持续闷雷般的轰鸣,由远及近,震得人脚底发麻。
它们扬起的尘土,更是如同沙尘暴一般,遮天蔽日,将半个天空都染成了昏黄色。
胜利的气息,以及那几乎化为实质的、汹涌澎湃的财富气息,是如此直观、如此蛮横地扑面而来,冲击着每一个守城士卒的感官。
“老天爷……这,这得有多少人?多少牲口啊?俺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人和牛羊聚在一起!”
“快看!那些被捆着手的,是匈奴人!是刘豹部的人!将军……将军这是真的把刘豹的老巢给端了,连窝都给端回来了啊!”
“赢了!我们赢了啊!是前所未有的大胜!彻彻底底的大胜!”
城墙之上,惊呼声、难以置信的议论声、以及最终压抑不住的、狂喜的呐喊声,此起彼伏,如同沸腾的开水。
士兵们争先恐后地挤在城垛的箭孔和了望口旁,拼命伸长脖子向外张望,一张张被风霜侵蚀的脸上。
此刻写满了与有荣焉的激动和身为胜利者一方的无上自豪,胸膛都因这巨大的喜悦而剧烈起伏。
而当那面熟悉的、绣着硕大“凌”字的猩红帅旗,以及簇拥在帅旗之下、虽风尘仆仆、甲胄染尘。
却难掩一身英武锐气的凌云,及其身后如众星拱月般跟随着的赵云、黄忠、太史慈、典韦、徐晃等一众悍将的身影。
在烟尘中变得越来越清晰时,城头上的气氛瞬间被点燃,达到了沸腾的顶点!
不知是哪个激动到声音变调的士兵,用尽全身力气率先嘶吼出一声:
“征北将军万岁——!” 这声呼喊如同投入油库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所有人积压的情绪!
紧接着,整个五原城墙之上、之下,凡是能看到这支凯旋队伍的地方,都爆发出了一浪高过一浪、震耳欲聋的疯狂欢呼声!
“将军万岁!”
“朔方铁骑万胜!”
声浪汇聚在一起,直冲云霄,仿佛连厚重的城墙垛口都在为之震颤!这是对创造了奇迹的英雄,最直白、最热烈、最不加掩饰的拥戴与崇拜!
凌云就在这片山呼海啸般的万众欢呼声中,面容沉静,策马缓缓穿过洞开的五原城门。
他的脸上带着连续征战、长途奔袭后的深深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更有着胜利者睥睨一切的从容与威严。
入城后,他第一时间下达了一系列清晰而高效的命令:
主力大军在城外预先规划好的开阔区域扎营休整,同时必须派出重兵,严密看管数量庞大的俘虏和堆积如山的战利品,防止任何可能的骚乱。
他还特意传令给早已率部在此接应的黄舞蝶和赵雨,命她们率领带来的四千兵马,全力协助主力部队。
负责外围警戒、维持投降部落秩序,并严防可能有外部势力趁乱觊觎这片惊人的财富。
稍事安顿,洗去了一身的征尘与血污,换上了一身较为轻便的戎装后,凌云便在临时设立的、气氛严肃的征北将军行辕内,紧急召见了随同后勤部队赶来的核心谋士——荀攸与戏志才。
行辕内烛火通明,映照着三人凝重而兴奋的面容。凌云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开门见山,目光灼灼地看向两位心腹:
“公达,志才,此番我军大获全胜,战果之丰,远超预期。”
“如今这三万余匈奴俘虏,漫山遍野、数不胜数的牛羊马匹,还有从刘豹王廷缴获的各类金银财物,堆积如山。”
“如此庞大的缴获,该如何处置,方能将其效用发挥到极致,为我北疆带来最长远的利益?你们一路行来,想必已有腹案,且详细道来。”
荀攸与戏志才显然在赶来五原的路上,就已经对这个问题进行了深入的探讨。
荀攸率先开口,他的目光沉稳,语速平缓而清晰:
“主公,此番俘获的匈奴人口,超过三万之众,若依古法,尽数贬为奴隶,分散至各郡县、矿场或官宦之家为奴工,”
“虽能短期内补充各处劳力之不足,然弊端亦十分明显。如此多人聚集,管理难度极大,易生事端,暴动风险不容小觑。”
“且长期看管,需要消耗我方本可用于军队或屯田的不少粮食与兵力。”
“如今在主公治理下,我幽州、并州十郡之地,粮仓渐丰,府库渐盈,供养这些俘虏虽无近忧,却终究是消耗,并非将资源效用最大化的上上之策。”
戏志才紧接着接口,他的眼中闪烁着构建宏大蓝图的光芒,走到悬挂的北疆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五原郡以北约五十里外的一处水草丰美、且有河流经过的区域。
“公达所言,正是学生所虑。故而,学生与公达商议,以为与其将这些俘虏分散消耗,不若集中其力,化害为利,变被动为主动,为我北疆边防,再添一道坚实无比、且意义深远的壁垒!”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位置,“主公请看,此地远离五原郡城,可避免俘虏与城内军民产生过多摩擦,又尚未深入匈奴传统腹地,风险可控。
最关键的是,此地水草丰茂,足以支撑大规模人群和牲畜短期生存。我等何不利用这三万余俘虏,就在此地,效仿古人徙民实边之策,筑一新城!”
凌云眼神骤然一凝,身体微微前倾:“筑城?在此地筑城?”
“正是!” 荀攸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此城,学生以为,可命名为——归汉城!”
他缓缓说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千钧重量,意义深远。
“其用意有三:其一,令这些匈奴俘虏,就地取材,参与筑城、开垦周边荒地,并牧养部分我们缴获的牛羊。
此城一旦建成,便将如同楔入草原的一颗最坚固的钉子,成为我汉军监控漠南动向、威慑草原诸部的前哨堡垒,军事价值无可估量!
其二,以此城为依托,可系统地吸纳、归化这些匈奴降众,使其逐渐脱离游牧习性,学习我汉家语言、习俗、律法,潜移默化中,示我大汉天威之余,亦展怀柔教化之意,此乃长治久安之基!
其三,此城初期建设与生存所需粮草,完全可以由此次缴获的牛羊和部分存粮支撑,待城池初具规模,周边荒地开垦成熟,便可逐渐实现自给自足。
甚至未来可以此城为基点,发展成为与草原其他部落进行茶马互市、货物贸易的重要枢纽,带来持续的经济收益!
此策,乃是将此次辉煌战果彻底固化、吸收、并无限放大的不二法门,是一劳永逸、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明智之举!”
戏志才也适时补充细节,完善规划:“至于缴获的庞大牛羊马匹,学生建议,所有健壮战马,自然优先补充我军骑兵损耗,强化我军机动突击能力。
牛羊则可一分为三,部分用于支撑‘归汉城’初期建设期间俘虏和驻军的口粮消耗;
部分可分散至朔方、五原、云中等各郡官营牧场,充实官牧,亦可尝试与本地畜种杂交,改良品种;
剩余部分,则可作为此次出征将士的额外赏赐,按功分配,既能实惠将士,稳定军心,也能让胜利的喜悦惠及更多家庭,凝聚民心。
而自刘豹王廷缴获的金银财物、皮革珍玩,则一律登记造册,充入征北将军府府库,作为日后军需开支、器械打造、人才招揽的储备。”
凌云凝神静听,随着两位谋士条理清晰、高瞻远瞩的阐述,他心中的思路也豁然开朗,如同拨云见日。
这“归汉城”之策,确实远比简单粗暴的杀戮或分散奴役要高明的多,其格局与眼光,已然超出了单纯军事胜利的范畴,触及到了治国安邦、经略边疆的深层战略。
筑一座“归汉城”,不仅仅是利用俘虏劳力,更是在草原的腹地,强行植入一颗代表汉家文明、制度与力量的鲜活细胞,兼具军事防御、政治同化、经济辐射的多重战略意义,其影响必将深远。
他沉吟片刻,将整个计划的脉络在脑中再次梳理一遍,确认其可行性与巨大价值后,猛地一拍身前案几,霍然起身,决断道:
“善!大善!就依二位先生之策!就在这草原之上,筑我‘归汉城’!此事,关乎北疆百年安定,至关重要!便由公达(荀攸)你总揽全局,负责选址勘定、城池规制、人员调配等一切规划事宜!”
“志才(戏志才)你心思缜密,长于机变,便由你协理公达,负责物资统筹、俘虏管理、以及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所需民夫(指部分汉人工匠和监工)、建材、工具,由你二人全权从我朔方、五原等地调配!”
“我要在不久的将来,亲眼看到这座象征着胜利与融合的新城,如同磐石般,巍然屹立于北疆草原之上,成为我汉家疆土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主公英明!攸(才)必竭尽全力,不负重托!” 荀攸与戏志才齐齐躬身,肃然应诺,两人的眼中都闪烁着开创历史、铸就伟业的振奋光芒。
一场辉煌军事胜利所带来的庞大果实,即将以一种更具智慧、更富远见的方式。
在这片广袤而古老的土地上,深深扎根,发芽生长,绽放出影响深远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