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伤口好大,流了好多血!” 有人关切地问:“有没有伤到骨头?你动动试试!”
大家都知道,流血、掉肉都不要紧,只要没伤骨头就行。
莫小五在手心吐了一大口口水,抹在伤口上,然后伸缩了一下右腿,对众人道:“没伤到骨头!动起来骨头不疼!”
“那就好!” 有人说:“我去给你找点草药!”
还有人接话:“我去烧点灶灰止血!”
等林呈和李大根清点人数准备回家时,才知道莫小五受伤的事。
点完人数,林呈发现少了三个人,心里一紧,心想,这几个人不会是被松山村的人抓住了吧。
连忙问:“这三个人去哪了?”
“去采草药了!”
林呈疑惑:“采草药?”
知情的人七嘴八舌地解释,说莫小五摔倒受伤,有三个人去山里采草药给他止血。
人没到齐,只能等采药的人回来再走,林呈就让大家再休息一会儿,自己则去看了看莫小五的伤口。
莫小五已经抓了一把烧过的草木灰撒在伤口上,止住了大部分血。
“这样不行,得快点回去找大夫!” 林呈道。
这种土方法治小伤口还行,这么大的伤,还是得专业包扎、让大夫开药。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没法取空间里的药,就用刀割了自己内衣下摆,给莫小五稍微包了一下,血基本上算止住了。
没过多久,去采草药的三个人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干枯的艾蒿 ,这东西捣碎敷在伤口上是止血的良药。
“我们跑了好远,在人家地里才找到这么点。” 他们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将艾蒿捣碎给莫小五敷上后,伤口终于不流血了。
莫小五感激道:“多谢你们。”
三人知道大家伙都在等他们,诚恳地道歉:“我们不是故意拖时间,原以为艾蒿随处可见,去山里很快就能回来,没成想这山里的艾蒿不多,跑了老远才找到,耽误了些时间。”
说完又笑着补充:“现在可以回家了!”
林呈道:“你们救人心切,这次就算了,但以后离开队伍必须上报,不然我还以为你们被人抓走了。”
三人正色应道:“知道了!以后一定不再私自离队!”
除了莫小五,另外还有几个人受了些轻伤,采回来的艾蒿也没浪费, 大家弄了点水,用石头把艾蒿捣成碎末,让受伤的人敷上,很快就止住了血。
休息好后,大家继续赶路回家。
莫小五被抬到担架上,四个人一组轮换着抬他走。
剩下的路不用急着赶,大家也有了闲心扯谈吹牛,纷纷说自己刚才放倒了几个人,说自己最厉害,引得其他人不满,互相争执起来,你来我往,热闹得很。
林呈这会儿也没多说什么,任由他们闹着。
没过多久,他们就看到了镇子 ,这里距离镇上只有几百米,是从松山村回家的必经之路。
路边有镇上的居民来往,还住着几户人家。
这些人看到林呈他们一百来号汉子,个个带着武器,还抬着担架,吓得掉头就走。
他们所到之处,人人都躲得远远的,有个挑着扁担出来挑水的,直接扔了水桶扛着扁担逃走,还有个汉子正端着碗在门外吃饭,吓得碗都掉在地上,“砰” 地一声关上了大门。
林呈听见身边有人肚子 “咕咕” 叫,转头一看,几个年轻人正盯着不远处打翻的碗里的菜咽口水。
看着近在咫尺的镇子,他便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我去买点吃的,你们在前头等我。”
之前休息时,大家只就着冷水啃了些干粮,过夜的饼子硬得像砖头,一点滋味都没有,根本没吃饱。
而且三两多银子的战利品不好分,正好买成吃的一起分享。
他叫了五个人跟自己一起进镇,用从松山村人身上搜刮来的三两多银子,专挑便宜、管饱又热乎的东西买。
最后买回来三百个粟米饼,每人能分三个,三十斤卤猪头肉,一人能分几两,还有十几斤卤豆腐,一人分了两小块。
有了好吃的,原本就因打了胜仗而兴奋的一伙人更高兴了,一路走一路吃,倒像郊游回家一样。
而另一边,知道男人们去做什么的一些人担心得不行,早早就在村口等着,左等右等都不见人回来。
到了中午,村口的人越聚越多。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有人焦急地说:“这么久了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吧?要不找几个人去看看?”
被林老头拉来等消息的族长,听大家这么说,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引起众人注意:“都别瞎操心!这次出去的都是稳妥人,他们肯定没事!练了这么久,对付一群村民,那就是猫抓耗子,稳赢的!”
“也是哦,族长说得对!” 有人附和:“再等等吧,说不定等会儿就回来了!”
这时,有个小孩大喊:“我爹他们回来了!”
众人连忙伸长脖子,朝着村外唯一的道路望去 ,果然有一行人朝着村里走来,领头的都是他们认识的人。
大家伙快步迎上去,都凑到自家丈夫、儿子身边,检查他们身上是不是缺胳膊少腿。
见大家都没大事,就迫不及待地询问今天的战斗状况。
这群刚打了胜仗回来的人,顿时眉飞色舞地讲起自己是怎么把松山村的人打断腿、怎么打败他们的,听得众人鼓掌叫好。
小孩子们更是涨红了脸“我们也要去打坏人!”
有大方的媳妇、婆子回家拿了些吃食,送给领头的李大根和林呈,两人都没要,只嘱咐大家:“都散了吧,大家一夜没睡,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
人群渐渐散开,林老头见儿子平安归来,放下心来,直接去山里看自家的炭窑了。
林呈则带着两个儿子回家。
这俩小孩越大越调皮,硬是要跟着爷爷来接爹,也不怕外头风大。
之前他们手上长冻疮,被关在家里一段时间,现在冻疮好了,脸颊两边却多了两块红扑扑的地方,像被人涂了红颜料 。
这是烤火后又吹冷风导致的 “红脸蛋”。
他俩不喜欢在炕上坐着,总爱蹲在灶炉前,因为做菜时,他们的娘、大伯母和嫂子们,常会让他们试菜有没有盐、熟没熟。
炒肉、蒸鱼这些好吃的,也都是他们先尝。
于是,灶台前就成了他们最喜欢待的地方。
看着两个孩子一左一右抱着自己的大腿,你一句我一句问着没什么营养的废话,林呈抖了抖腿问:“你们和好了?”
没记错的话,自己出发前,这俩人还在生气绝交 ,因为林世泰先背完书出去玩,没等弟弟林世贤,两人就此闹掰了。
两兄弟对视一眼,各自 “哼” 了一声,互相撇过头去。
林呈没管他们的小别扭,反正最后总会和好的。
之前他俩还因为谁尿得远、谁放的屁响、谁在冰上滚得远这些事打过架,三天吵五次,没过一会儿又凑在一起玩了。
他推开两个孩子的手,改为牵着他们往家走。
刚到家门口,林世泰就推开院门大喊:“娘,我爹回来了!”
兄弟俩撒开林呈的手,一溜烟奔向厨房,在灶炉前的小板凳上挤着坐下,眼睛随着张秀儿挥动的锅铲转来转去,盼着肉熟了能先吃一块。
张秀儿放下锅铲,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把自己的头发从小儿子手里解救出来。
这孩子见两个哥哥进来,兴奋得手舞足蹈,一把抓住了亲娘的头发。
张秀儿一边哄他:“乖,手松开。” 一边背着他走到院子里。
见到丈夫安全归来,她笑着道:“你回来了?”
林呈正在用棍子刮鞋子上的泥,点点头问:“怎么做饭还背着他?惠兰和妩妩呢?”
“去洗衣服了,今日大嫂她们都去炭窑那边砍柴了。” 家里没人帮忙带孩子,张秀儿只能把小儿子绑在背上干活。
“今日怎的都去上山砍柴了?” 平时女人们一般在家洗衣做饭,或是去山上给牛马割草,很少去炭窑那边, 那里太远,而且男人们干活就够了,用不着她们帮忙。
“爹说下一窑卖炭的钱,咱们三房平分,她们就都跟着上山了,想早点把柴砍出来晒干,尽快烧炭卖钱。”
林呈洗干净手,换了件外衫,伸手抱过小儿子:“我来带会儿,你去做菜吧。”
这边刚要接孩子,厨房里突然传出震天的哭声。
夫妻俩赶紧跑过去看 ,好家伙,兄弟俩正用锅铲盛菜,还用手抓着吃,结果被烫到了。锅盖和锅铲掉在地上,两人一边吹着被烫的手,一边哭:“娘,呜呜呜,好痛!”
“爹,我也痛!”
张秀儿向来不打孩子,这次却忍不住给了他们屁股两巴掌:“让你们偷吃!活该被烫!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别靠近火、别靠近锅?一点都不听话,屁股都该给你们打烂!给我站在那儿,不准动!”
两人哭得更大声了,眼睛盯着林呈,一脸委屈地盼着他救命。
林呈抱着小儿子转身出了厨房,眼不见为净。
小儿子刚满一岁,已经会说些简单的话。
林呈捏着他嫩滑的小脸逗他:“小家伙,叫一声爹。”
小孩张着嘴,露出六颗小牙,清晰地喊了声:“爹!”
他们站在屋檐下,抬头就能看到挂着的鱼干。
林呈指着鱼干问:“这是什么?”
“鱼!” 小孩拍着手,笑得像个小天使,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
林呈用他的围兜擦去口水,忍不住又掐了几把他的脸蛋 。
又嫩又软,特别舒服,孩子身上还隐隐透着奶香味,林呈的心都软了。
“真乖,比你两个哥哥乖多了。”
他抱着孩子往上一抛,再稳稳接住,小孩发出欢快的 “咯咯” 笑声。
玩了一会儿,林呈把小儿子放进摇椅里,用脚踩着踏板晃动摇椅,哄他睡觉。
这时,被罚站完的两个哥哥冲进房里。
林呈怕他们吵醒弟弟,赶紧提醒:“声音小点,弟弟睡着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围过来,等弟弟睡熟后,拉着林呈的手往外走。
林呈顺着他们来到院子里,想看看他们要搞什么名堂。
没想到两个孩子是来背书的 ,他们熟练地把林呈之前布置的功课背了下来,然后仰着头要奖励“我们都背完了,能不能出去玩一会儿?”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林呈问:“去冰面上玩?”
两人点头。
“不行,一会儿天就黑了,我懒得去找你们回家。”
“爹,我们就玩一会儿,就一会儿!” 兄弟俩拉着林呈的袖子撒娇。
林呈摇了摇头,弯腰抱起一个孩子,脱下他的裤子 ,查看伤口。
他们的小腿上满是像蛇皮一样的纹路,还有几处手指甲抓出的血痕,以及揭掉 “蛇皮壳” 后留下的伤口。
这都是靠火太近导致的 ,俩小子喜欢蹲在灶炉前,烤完大火后又立马去吹风,家里没有护肤品滋润,痒得受不了就用手抓、用手抠,腿就变成了这样,时下人们都叫这 “蛇皮壳”。
林呈指着他们的腿问:“再出去吹风,腿上会更痛。听话,就在家里等着吃饭!”
两人失望极了,生气了一会儿,又开始满屋子玩捉迷藏,尖叫声差点把小儿子吵醒。
林呈提醒他们小声点,两人捂住嘴继续玩,跑动间,桌子上的物品、靠墙放的东西 “噼里啪啦” 掉了一地。
林呈趁着小儿子睡着,去洗了个澡。出来就发现,两个儿子又被张秀儿罚站了。
张秀儿揉着额角抱怨:“你也不管管?又打碎了两个碗!”
林呈摊手:“我要是打了,你又要怪我!” 这不是第一次了 ,若是他动手教训孩子,手重了张秀儿会怪他不疼孩子,手轻了又没效果。
“贤哥儿没来的时候,泰哥儿听话得很。”
林呈不信这话:“这个年纪的孩子,调皮些是正常的。兄弟俩一起犯错,怎么能只怪贤哥儿一个?没有贤哥儿,泰哥儿到了这个年纪,同样会调皮。”
张秀儿见他不高兴,没再说话,转身去端菜了。
上山砍柴的、割草的、洗衣服的人也陆续回家了。
林老头见到被罚站的两个孙子,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张秀儿说了前因后果后,林老头道:“小孩都这样,罚也罚了,让他们来吃饭吧。”